第5章 不是我的,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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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和你说过,后宅不宁,会累及仕途,你听进去了吗?”老太太手握念珠,叩着雕花梨木罗汉床中间的炕几,力道颇重,震得碧水蓝的茶盏茶瓶跟着颤了又颤。
“卫小娘去了之时,我就告诉你要好好清一清家里那些个刁钻耍滑的奴才,把门户把紧了。生育艰难,生产死个妾室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你看看哪个大户人家是小娘当家的。被有心之人拿捏了去,便可大作文章”。老太太被气得不轻,指着盛纮大声喝道。
盛纮俯首躬身立在下手,道“儿子,就是担心内宅的事流出去,才想着离任时再发卖这些刁奴的,谁曾想,这好端端的,升任的折子却被留中了,这起子刁奴…。”
“盛老弟啊,你我同僚也好多年了,你的人品嘛我还是了解的。可这修身齐家治国和儿女情长,孰轻孰重,万不可轻忽呀。御史台的那帮子动嘴皮耍笔杆子的,每日里都不闲着啊。”今日知州大人召见,本以为是临行话别一二,谁料却是升任无望的噩耗,盛纮想到知州大人的这番话话,刚下去的冷汗又浸透了内衫。
盛纮两任同知期间考评绩核都在中上,最近几年还连得了几个上。京中早已拜托耿世叔代为各方奔走疏通,银子花出不少。升任正六品,调任登州知州已是十拿九稳了。
谁知临门一脚却出了纰漏。换句话说盛老爹升职调任的offer
新旧部门上司无异议,人事经理和总经理都签字了,最后要发人事变动公告了,却因180度评价中的一条宠纵妾室,家宅不宁,而被叫停了。
悲催的盛老爹想去登州会八仙的愿望要延后了。
紧接着,盛府迎来了一波大清洗,管家权重回大娘子手中。林姨娘身边的婆子管事丫鬟换了一个遍,林栖阁那边日日鬼哭狼嚎,最终只留了一个雪娘和管事夏贵。狄小娘身边的陈妈妈因是和狄小娘一起由知州大人送来的,盛老爹不敢动她,其余的丫鬟婆子也全部换新了。
清理内宅中盛纮发现,七姑娘竟连个贴身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平常月例银子,衣食用度也多有不足。一气之下又发落了一番。于是应兰在这波清洗结束之后,得了两个贴身丫鬟,一堆银子,衣裳,首饰,吃食。
“你叫什么名字?”应兰对着面前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道。
“回七姑娘,奴婢叫知了妹”,小女孩声音清亮,脆脆地回答。
“知了妹?是那个树上嗡啊嗡的那个知了?”应兰不可置信,一脸惊诧。
“嗯,就是树上的知了,我爹说我声大吵的他头疼,就叫我知了妹”小女孩大声答。应兰抽动着腮帮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你呢”,应兰转脸问另一个眉眼清淡的女孩,“奴婢,叫茶妹子”,另一个女孩低头柔柔答道。
这都啥破名字呀,应兰皱皱眉头,陈妈妈看到应兰的小表情似有不悦,凑过来笑着说“姑娘,长在这深宅大院,自然不知,外面农户渔家,如果是个儿郎,说不定还会请族老乡学给起个大名。女孩家起个贱名,好养活。四姑娘身边的两个丫头叫什么云啊露的,听着就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家的小姐呢。姑娘那么爱看书,也给这两个丫头起个好听的名字呗”,陈妈妈笑呵呵地道。
云栽,露种,嗯好听是好听了。可惜,最后还是薄命司里两缕芳魂,就连芙蓉秋江也被逼做了那梁六郎的通房妾室。还是起个俗气点的,不求她们翻身农奴把歌唱,但求能衣食温饱,一生平安吧。
“父母赐名不宜轻弃。“你就叫茶茶吧,你就叫小蝉吧,蝉,就是知了的大名。”知了妹听完,抬眼一脸崇拜地看着七姑娘,心想:“姑娘,知道的真多,知了还有大名呀”。
刚刚过了清明,天气渐渐暖和了,老太太却病倒了,起先是咳喘不止,时而低烧,一日竟发起了高烧,几乎晕厥过去。府里请了七八个大夫来看,都说老太太是体弱虚乏,五内郁结,又加上节气交替,冷暖不定,故而外感风寒内里有火,冰包火的寒症,甚是凶险,一个不好,怕是要过去。
盛纮和王氏大吃一惊,急忙全心全意投入到照顾老太太的工程中。盛纮可不想丁忧,他刚刚被停了晋升,如果再丁忧,恐怕三年后这官场真没他啥事了,想起复得费姥姥劲啊。王氏也不想老太太有事,华兰如果再拖三年,大龄剩男袁二少恐怕就要另寻丈母娘了。
“老太太这病来的凶险,大夫说内里有火,想是因着主君升迁的事着了急。要是老太太不好了,这不是我害了…”陈妈妈一把捂住了狄小娘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小娘,千万不要再露这样的心思,更不能说这样的话。我只是出门买针线时和知州大人家的后厨麻婆扯了两句闲话,不过就是说了两句林姨娘把持内宅,给卫小娘塞补品,害她胎大难产。其他的可啥也没说。主君的事是官场的事,老太太是为了主君忧心,这都和咱们不相干的”。陈妈妈急急道。
“唉,我实没想过要阻主君升迁之路,如果林姨娘只是图些钱财,我能忍的,她邀宠卖乖我更不在意。可她竟起了谋害我的孩子的心思,还害了卫姐姐母子,两条人命
。大娘子没有手段,一味硬碰,老太太又撒手不管,主君薄凉无情,却最看重他的官身。如果我再不筹谋一二,应儿下次恐怕就不是落水了…”狄小娘悠悠叹道。
“说起七姑娘落水,小娘就不奇怪?林姨娘百般拉拢小娘,我看小娘表面上也诓住她了,她还盼着用小娘你对付牵制卫姨娘呢。在卫姨娘生孩子的档口,她对七姑娘下手,无论成与不成对她有啥好处?”陈妈妈凑近,低声道。
“那天我被隔在二层,只有应儿和老太太上了三层塔廊,那个送香的婆子,看着眼生。若不是对应儿,那就是对老太太?”狄小娘恨恨接着道,“她想着老太太若是溺水,府里自然大乱,她做下的那些脏事,谁还有功夫去查问,真真是蛇蝎妇人,哼”。
盛纮和王氏不休不眠在老太太榻前侍疾十来天后,老太太方转危为安。不几天,又传出,为解老太太心内郁结,老太太要养个孩子在身边,却没定要哪个。
一时各房心思各异,却都忙碌起来。
狄小娘连着几天都在熬夜给应兰做一套银红色的新衣裙。“呀好软呀,好滑呀,这是绫罗绸缎的哪一种呀?”应兰翻身趴在床头,轻轻用手抚着摊在床上的衣料道。
狄小娘愕然一下,随即复了神色,手里却不停,一边飞针走线一边笑道“这是两浙路来的吴罗,往常多见素罗,这次大房大爷那边带来的料子里,这匹花罗的纹路甚是好看。我想着在这银色的星点处用银丝线勾出些线,远看就好似一树银色的梨花,又好似上元节打铁花溅出的火花。”
摸着与原花色融为一体的绣线,应兰在心里赞叹,牛呀,狄小娘同学,你如果在现代,绝对是时尚界还有服装界的翘楚。混的最不济也得是曹县汉服制作基地的某汉服大厂的老板娘。
“阿娘,你好厉害呀,这得绣多久呀,多费眼呀,我有衣裳穿的”应兰啧啧称赞之余,又很心疼。
“应儿,这衣裳明天就做好了,后个早上你穿着新衣和阿娘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吧”,狄小娘停下针线,对上应兰的眼睛。
“阿娘,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老太太那边?这几天四姐姐每天都去寿安堂伺候,陈妈妈说大娘子每天都在逼五姐姐去,阿娘,你也想让我去对吗?”应兰迎着狄小娘的目光道。
“嗯”狄小娘躲过应兰的目光,低下头应了一声。
“为何?为何要我过去?”应兰追问。
狄小娘停了手中针线,抬头盯着应兰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唉,这些年我从旁瞧着老太太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跟着老太太必不会缺这短那,定比在这屋里过得舒坦。你爹爹偏疼林栖阁的哥儿姐儿,大娘子更是看不上庶出的,有老太太教养,应儿将来方能有出路。跟着我这没用的阿娘,你将来是没指望的…”话音中渐渐带着哭音,低头哽咽。
可怜天下父母心,唉,“如果我说,我不想去,阿娘会如何?”应兰试探着问道。
“你不想?…你不要舍不得阿娘,我们隔几日还是能见上一见的”,狄小娘猛的抬头道。
“我是舍不得阿娘,但是,但是,我不想去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要”,应兰平静地说。
“这,这怎么能是强求?”狄小娘愣愣的问道。
“阿娘,你仔细想想,如今府中的情形。如果你是祖母,你会选谁?大姐姐就要嫁人了,五姐姐是大娘子的心头肉,送去寿安堂,不是给大娘子和祖母都添堵嘛,四姐姐天天去寿安堂做孝顺样子,可有林小娘这前车,祖母是绝不会要她的。剩下我和六姐姐,我虽然不受宠爱,但毕竟有亲娘在身边。六姐姐确实实实在在的孤苦无依了”。应兰趴在狄小娘膝头道。
“是这个理,其实老太太是想养六姑娘,但是直接说怕打了大娘子的脸,想让主君和大娘子自己送上门”,狄小娘暗道,自己身在局中,光想着为应儿谋个前程,却被迷了眼。
“那后天还去请安吧,虽没了这心思,你病着时老太太送了好些个补品汤药,病好了也该去请安谢恩”,狄小娘给应兰掖掖被子,挨着躺下来,轻轻道。
“嗯,自是该去,也去显摆一下我的新衣裙”,应兰笑嘻嘻的道。
狄小娘一脸无奈,这孩子大病一场后,实是奇怪,一时像个孩童,一时又像个小大人,一时又说出些奇怪的话来。狄小娘又想起那位僧人师父的话,唉,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