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破魔（中）
姜纨跟着着两人回到雪神庙后，便见面沉如水的林获守在门口。
看来这位领队师姐本打算把不听话的师弟师妹教训一通……但见到两人背回来的凡人少年，林获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唐其梓言简意赅地讲明了刚刚的情况，听得这位万语宗的带队师姐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指尖浮现连片碧绿竹叶，“口说无凭，等这个少年苏醒之后，再另行盘问吧。”
随着林获的术法发动，那原本昏迷的少年，身上大片可怖的伤口逐渐愈合，苍白的肌肤上，血色也逐渐重新浮现。
“他内里虚空的太过厉害，又受过不同的术法伤害，”林获慢慢运转灵力，眉头轻蹙，“若非伤识海天生特殊，恐怕早就死在修士手里了。”
地级巅峰的女医修纤细十指翻飞，无数灵力分散又汇聚，最终化成涓涓细流，修复了少年破损的筋脉，也让他逐渐醒转过来。
“等等，”唐其梓忽地出言阻止林获，“师姐，给他用千年醉。”
林获踌躇了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小滴泛着星空般蓝光的液体，在这少年鼻尖下轻轻一碰，而这少年本来眼皮只是轻轻翕动，但在嗅到那千年醉后，紧闭的双眼下，眼珠飞快转动不停……不一会儿，便悠悠醒了过来。
“肖会长，”姜纨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忍忍吧。”
心如死灰的肖琮：……所以为什么同样是进幻境，但姜老板却一点事都没有啊！
“你知道千年醉是什么吗？”肖琮幽幽道，“那是修士的灵酒，珍贵无比，对凡人而言，既有疗伤之功，又有吐真之用……”
“等灵犀商行做大做强，”姜纨顺口安慰道，“你想喝多少都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琮还没有说完，下一秒，少年的声音就在雪神庙中嘶哑响起：“各位真君……快走，快走！”
“你先别慌，”林获双眼闪动温柔光芒，隐隐可见金色光芒在她瞳中流转，“绝仙堂的人已经走了，现在你是安全的，你在绝对令人放心的地方……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少年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真君想问什么？”
“你的名字？”“陈竹。”
“你的身份与来历？”
“我是仙都凡人界的杀手，因为天生伤识海的缘故，我十二岁那年被杀手组织盯上，一家几十口被人灭门，只有一个亲生弟弟留在外家逃脱一劫，今年得知真相后，我便血洗了组织，想去见我弟弟一面。”
“没有想到……半路竟然在雪神庙遇上了兽潮，我拼死抵抗，也没有救下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绝仙堂的人找上了我，告诉我兽潮都是因为修士试图逆天改命，倒行逆施，才引来天道谴责，派兽潮血洗玲珑灵界。”
“绝仙堂在凡界的名声亦是毁誉参半，我本不相信那些人所说，但当我亲眼看见，有些修士草菅人命，把凡人当肉盾丢向兽潮，更有甚者，为了紧守自己那些灵力，只用阵法护自己的性命，连同门都能残害……更别说许多修士根本不会顾及凡人死活，至此我便动摇了。”
“绝仙堂见我松口，便给了我一种灵药，只要将其倒在指定的位置，便能吸引兽潮来袭，而修士们受到兽潮袭击后，也是他们最脆弱的一刻。”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凡人，也可以轻易击穿他们的识海，更别说身具伤识海的我。”
雪神庙中灵火摇曳，原本在一旁沉睡的修士们也因着此事醒了过来，听见这少年这般说法，人人只觉心神沉重，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仙凡本就殊途。
但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而言……区区百年寿命的凡人，已经和自己并不是一类人了。
虽说在玲珑灵界修士与凡人混住，修士是要遵守不得伤害凡人的规矩，但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如今保护凡人，还是因为宗门严格约束弟子的缘故。
直播间光幕上亦是为了这个问题激烈探讨起来。
姜纨扫了一眼。
“事实就是凡人和修士就是不同啊，凡人和他们养的宠物寿命相差那么多，就算感情再好，能为宠物去死的有几个？契约兽都比凡人更亲吧。”
“楼上的说话真难听，难道你是从狗进化而来的？”
姜纨直播间里大部分人都是修士，毕竟在识海种下共灵树，需要花费的可是一大笔金钱，而也有少部分凡人中的富商公子哥儿，花费大笔金钱开了共灵树，此刻正一边拿灵石续着灵力，一边在直播间和人疯狂对线。
两拨人吵了许久，最后才被姜纨的粉丝们给强势镇压住：“这是姜老板的直播间，难道你们忘了她也是个凡人么？”
反应过来的观众们，纷纷害怕自己被姜纨踢出直播间，忙刷起了“万兽之灵”，不忘疯狂地表示：“姜老板别生气啊，这个礼物就是纯粹刷给你道歉，不是下订单用的。”
“你虽然是凡人，但是和别人不一样！”
“就是，就是，你能借用共灵树把直播做起来，若是真做了修士，肯定也是天选之人。”
姜纨：……
她十分平静地表示自己没有生气，但光幕上的礼物倒是刷的更欢了。
就连系统也探出头，弱弱地安慰她：“宿主你放心，虽说你是凡人，但你有创业系统的加持，比那些修士更强！”
面色苍白的纤弱少女唇角抽了抽，重新把视线投向幻境里的。
一滴千年醉的效力，并不足以维持太久。
此刻少年眸中倒映的金色已经缓缓消退，他扫视了一圈修士，视线定在唐其梓脸上：“你们也该知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你这般讨厌修士，”容熠忍不住开口道，“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们……”
名为陈竹的少年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不一样。”
兽潮所过之处，尸骨零落成泥。
自然也有那等投机的门派，卖出相应的术法符水，帮助想要带亲人回家的凡人，将亲人化为的尘土分离出来……但无一不是天价，而且符水也只能浸透一小块地方。
陈竹这些天以来，几乎走遍了雪神庙附近的每一处角落。
但新来袭的兽潮让他的努力几乎化为乌有。
只有唐其梓帮了他。
更别说兽潮来临时，那位亲传弟子出手救了行商，以及散发药水与灵符的容熠……
“我杀了不少修士，”陈竹淡淡道，“那些人让我觉得，若有天谴，责备的就该是他们……至于绝仙堂，不过和我是互相利用罢了。”
说完之后，陈竹从口袋里取出一瓶药水，向着唐其梓甩了过去：“这是绝仙堂交给我的药，我还没有用，就交给你们吧，若你们要代表其他修士处决我，我也无话可说。”
听完这少年的一番剖白，雪神庙里的修士竟是齐齐沉默。
唐其梓抓起那瓶药，确定里面确实是某种效力强劲的药水后，便用阵法将其封住，收进了袖袋之中。
至于这少年的处理……唐其梓正待和林获商议之时，雪神庙周边的大地突地传来巨大的震动。
“是法阵传来的动静！”
昨日唐其梓带着师弟师妹们布下的八方轭灵阵，是万语宗的一位阵法宗师传下来的阵法，此阵是从凡间驯兽师身上得的灵感，对灵兽有极强的克制作用，而经过天才阵修唐其梓的改良后，更是便能够让这阵仅凭借少数修士的灵力周转，就能抵挡住庞大的兽潮。
它传来这样强大的反应，只有可能是一种情况——
“兽潮来了！”
来不及思考，林获立刻沉声喝道：“以唐其梓为阵眼，八方轭灵阵起！”
雪神庙为中心，阵法之力坚定地扩散出去，一道又一道透明的结界墙，彼此交错融合，牢牢守住了整条通往漠北城的必经商路，竟是直接护住了一整个元南州。
修士们各司其位，而容熠和林获作为游走身位，一位主医，一位主剑，在阵法之中随时给同门提供支援……竟是生生拦下了这一波比之前还凶猛数十倍的兽潮，
狂躁的兽类们刚一接触到八方轭灵阵外的结界，便瞬间化为红色飞灰，让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染上了一层濛濛红晕。
兽潮来势凶猛，竟和之前完全不同，愈死愈战，竟完全不肯退却……待到第二日傍晚，修士们布下的阵法，甚至隐隐有破裂之意。
原来有两位修为较低的师弟，识海中隐隐枯竭，林获立刻捻决递丹，让众位同门重新振作精神。
说来可是昨天阵图上并没有任何显示，就算那古怪的波动……也是隔壁州，兽潮怎么来得这么快？
那名为陈竹的少年成了唯一的被怀疑对象。
看着尖啸声愈发尖利的兽潮，即使是立在幻境之中，姜纨只觉自己耳中热血突突作响，心中骤然涌上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在幻境里有痛感么？”她抽了个兽潮声没有特别猛烈的时候，低头问那少年。
肖琮还沉浸在刚刚幻境里得来的消息，闻言一怔：“没有痛感，怎么了？”
“那就好，”姜纨幽幽道。
肖琮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姜纨的意思，再次露出了个心如死灰的眼神：“不会吧……陈竹都喝了千年醉了，还要怀疑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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