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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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光宁正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之中，忽地身旁的干娘匆忙忙把她往另一边推去：“快点，快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发讯息来了！”
祝广宁连忙捂住嘴，矮身向橱柜后蹲去。
在透过橱柜后方的缝隙，祝光宁看见干娘从袖中取出一颗碧绿色的玉珠，上面隐约刻着法阵的纹路。
无形的法阵威压在破旧的屋子内散开，玉珠上隐隐透出一阵突兀的华丽光晕，从光晕中浮现出一个红衣美艳女子的身影。
“乐婆子，”那女子的声线十分冰冷。“你上次提的主理酒楼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拿多少好处，就得做多少相应的活儿，”
“那是自然，”平日里温声细语的乐婆子，此刻完全唤了一副嘴脸，十分谄媚地点头道，“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三日之后，”那冰冷的女声道，“最后一批知雪鹰就要从无叶坊市发出了，我要你在其中加些小东西……给你们的姜老板一个惊喜。”
“好好好！”
听见干娘满口答应，祝光宁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就算知道干娘是怀着目的和三士商行接触，也知道干娘不会背叛无叶坊市，但亲耳听到她和三士商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
祝光宁的心还是乱了。
乐老婆子嫌这个胆小的干女儿碍事，等通讯玉珠的光幕关闭，立刻把她赶回了自己的家。
祝光宁满怀心事地回到了祀堂，接过李艳娥递来的账本，低头在上面核算，一算就是一上午，直到李艳娥叫她吃饭，她才勉强扬起笑容：“啊……李大娘，对不起，我耽误你的进度了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她面前的李大娘又气又笑，指着已经矮了一大截的账本，“你是打算盘打傻了，还不快去吃饭！今日老杨可做了你爱吃的白菜狮子头！再不赶紧过来，就被别人抢光了。”
在没有客人的时候，正堂就被姜纨当做饭厅，她专门为在后罩堂办公的女店主们都准备了工作餐，如果有做娘的担心自己家里的孩子吃不上饭，姜纨也会特意让人送一份过去。
拿起面前的筷子，夹着香喷喷的狮子头和雪白的大米饭，祝光宁吃着吃着，忽地筷子一放，随后泪水沿着泛红的眼眶从面颊上滑落，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滚落下来。
“光宁！”一旁的李大娘赶紧过来安抚她，“你怎么了？”
“我、我心里难受，”祝光宁捂着脸哭道，“你、你们对我太好了！”
祝光宁是个胆小温柔的女人，当年为着躲避兽潮的缘故，和丈夫带着三个孩子一路逃到无叶坊市，而她的丈夫在兽潮里保护她受了重伤，没多久就去世了。
娘家和夫家都在兽潮里死伤了大半，财产也尽数丧失，她虽然识文断字，又不是个能立事的性子，这些年来，都是多亏了干娘在暗中照应，要不然她们家里孤儿寡母的，哪里能活下来呢！
祝光宁哭的情真意切，让几个女店主想起了之前苦苦支撑店铺的日子，心里都不好受起来，纷纷安慰祝光宁：“别哭了，光宁，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了！”
“是呀，现在有了姜老板，等灵犀商行越做越大，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另一名和李艳娥交好的，专门卖兽用草药的店主劝道，“别把眼睛哭坏了！”
最后还是袁知出面，温和地拍了拍祝光宁：“光宁，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做账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袁姨说，哭可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你也是管账的人了，还是要把事情立起来！”
袁知在天誉州商会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又是地级的高手，更别说经过她接手的事务，立刻就能服服帖帖，上至李艳娥，下至程光宁，无不对她心生敬畏。
“袁姨不好意思，”程光宁慌慌张张地起身道歉，“我是想起了一些事，心里难受……”
想到干娘的事情，程光宁心中一阵阵发虚，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向袁知。
灵犀商行上下都在忙知雪鹰的事情，而姜老板指派了袁知负责这项事务。
而袁管事聪明又厉害，账本里的错误，只看一眼便能知道前因后果，一定也看出来了她心里装着的秘密！
若真被发现了，家里的三个孩子又怎么办？她又要怎么给干娘求情，说那只是一时糊涂……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袁知笑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就好，我来是通知大家，下午别忘了去领薪金。”
姜老板说了，现在无叶坊市的店主们都还有自己的铺子，虽然因为要一同对付三士商行的原因，都来灵犀商行帮忙，但绝对不能让她们打白工。
除了每日的饭食外，每个月还有十枚银铢可以拿！
这笔钱放在玲珑灵界任何地方，都是一笔不低的费用。
程光宁恍惚地跟着女店主们去一旁的屋子里排队，从孟泓手里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薪金。
摸着手里沉甸甸的钱，她似乎也摸到了一块又一块腊肉、一匹匹柔软的棉布，小女儿一直想要的笔墨，还有小儿子想要的灵兽图谱……
“程光宁，”僵着脸的严肃男子坐在小木桌后面，核对她的名字，“账房管事，银铢的数量自己核对好，确定了就按手印。”
恍惚离开领薪金的厅堂后，感受到阳光从一旁的树叶缝隙中落在自己的脸上，祝光宁这才发觉，自己的鬓角已经被汗打透，微风吹过，便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沿着发丝一路下移，直接蹿到心里，但心里却燃起了从没有过的希冀之情。
她的日子不但会越过越好，而且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
账房对于商行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之前祝家还鼎盛的时期，她好奇地想摸一摸父亲桌子上的账本，都要被大声喝骂，但现在她在灵犀商行，每日都要不停做账，再也不会有人来打她的手板。
更别说丈夫去世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仿佛都在说，祝光宁这么一个软弱的性子，怎么能活下去呢！
但现在她在灵犀商行有一份工作，她有用、有本事，能凭着自己能力养家立事。
她不再需要干娘一次次的送钱、送粮食，她自己能养活自己了！
听着身后其他女店主们的欢声笑语，这个平日里胆小的年轻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祝家也曾经是名震一方的商号，她听父亲说过，观一个人经商的行事方式，便能看出此人之心志。
姜老板懂得女子的不易，又有势必将灵犀商行做大的手腕和决心，必然不会需要有人做什么尖刀……她一定更希望，在灵犀商行的每一个人，都能体体面面、有希望的活下去！
自己要去劝说干娘，让她不要再和三士商行的人联络了。
现在去和灵犀商行解释，姜老板一定会听。
就算干娘另有打算，但是还有另几个也投了反对票的店主……说不定会暗中做出什么事，此事变故实在太大，趁着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之前，还是尽自己的力阻拦为好！
待到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无叶坊市，无叶坊市各家店铺都点上了灵灯，摇曳的柔和光晕照亮了青石板上的斑驳痕迹，那是历经岁月沧桑的证明。
而祝光宁在家中哄睡了最小的女儿，又叮嘱两个儿子守好门户后，便悄悄拿起几枚银铢揣在怀里，然后沿着家门口的路，悄悄向乐老婆子的家中走去。
而看着她取出钥匙，蹑手蹑脚进了乐老婆子的家，手中捏了法决，一身黑袍躲在角落里的袁知手中通讯玉珠闪动，录下了这一幕的影像。
确定祝光宁关好门后，袁知便拉好兜帽，从巷子的拐角处离开。
虽然说姜纨只是让袁知负责灵犀商行的日常事务，但袁知毕竟是地级的高手，来灵犀商行之前，肖会长又特意叮嘱过，让她切记要照看好姜老板的安全，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姜纨。
听见自家店铺门口便传来几声轻响，姜纨怕惊动祖母，赶紧披着大氅出来开门。
见到穿着一身黑袍的袁知，她微微错愕了一下，但还是先让袁知进来。
姜绮被姜纨打发出去接肖琮，现在只有姜家祖母和姜纨两个人在家中居住，姜纨就直接把袁知领进了自己的房间：“怎么，三士商行有什么异动么？”
乐老婆子和那几个投反对票的店主，和三士商行有牵连的事情，姜纨并没有瞒着来自商会的袁知和孟泓。
说来十万大山周边的三州都是商盟的势力，她放着商会这样的一个大靠山不去用，就靠着自己硬抗……那也委实是太实诚了一些。
再说，无叶坊市的住户基本清一色的凡人，哪能和坐镇的地级高手比拼预警能力，
袁知便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姜老板，祝娘子她素来胆小，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现在又在账房这里帮忙，别是被那等有心之人威胁了。”
祝光宁？
这个名字在姜纨脑海中打了个转。
那日在黄樟树下，和坊正宋老爷子谈完话后，宋老爷子又让两个孙子送来了无叶坊市库房的钥匙，说文书柜里可能有姜纨需要的东西。
姜纨在里面发现了无叶坊市居民的登记资料。
按照坊市的规矩，有新的居民想要来坊市里居住，必须要经过旧有的居民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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