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南，对不起。”
她目光深沉地望着李未南，“我一直在欺骗你。”
李未南身形一顿，了然地扭头看她。她语气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李未南记忆里那个大大咧咧，不善言辞的梁丁燕。
刚才那个行事和说话都十分怪异的年轻男人，已经让让李未南心目中有了许多猜测，然而燕子接下来的话仍旧出乎她的预料。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燕子自嘲地笑笑，脸色越发惨白，“我叫梁笙，从小被杜家收养，”说到这里她同那个年轻男人一样耸了耸肩，“为回报，我和那些同样被收养的孤儿长大后就成了杜家的走狗，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未南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丝扭曲。燕子，哦不，应该是梁笙。梁笙仿若未觉，静静地看着她，继续说，“5年前我接到任务，移花接木、伪造证据把一个本来无辜的女人以酒驾致人死亡后逃逸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半年后，我因为经济犯罪被判刑，随后进了那个女人服刑的监狱。”
“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梁笙幽深的目光盯着身体微微颤抖的李未南，一字一顿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李未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握紧的手背青筋暴起。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视，几秒之后，李未南开口打破了彼此的沉默，“目的呢？”
她问，“你或者说杜深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燕子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便不可抑止地咳嗽起来，她捂着嘴，咳得仿佛要断气了一般，身体也因为少了双手的支撑而脱力地往下滑去。
然而这一次，李未南没有过去扶起她。她只是站在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杜深的帮凶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咳嗽，脸上的表情因为难受而变得扭曲。
李未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副场景，脑海里突然不受控制地闪现五年前被她当街被捕的场景，被刑拘时负责审问她的女警官鄙夷的目光，庭审时受害者家属歇斯底里的哭骂。
还有前世出狱后遍寻延州不到、独自一人在末世独孤的活下去的绝望……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李未南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机械地扭过头，婴儿床上的孩子四肢在空中蹬着，似乎用尽了全力在哭泣。
刺耳的哭声和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让李未南变得混乱起来，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她从没有回头看过的，那条染满她未出世孩子鲜血的路。
在这一瞬间，愤怒突然席卷了李未南，她就像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在梁笙平静的目光中，慢慢缠上她的脖颈。
横贯右脸已经浅淡不少的疤痕在这一刻仿佛再次被刀划伤，变得狰狞异常，她缓缓收紧自己的手，冰冷的目光缠绕在她身上，毫无感情地问，“我很蠢是么？”
梁笙瞪大眼睛看着她，没有丝毫挣扎，她只是费力地摇头，“不……”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惨白的脸因为缺氧渐渐涨得通红。
李未南用一种陌生而冰凉的目光打量了她，就在她渐渐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李未南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婴儿床旁。
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泪痕的孩子仍旧不知疲惫地哭泣，仿佛要把他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一般。她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手。
“咳咳……”重获自由的梁笙下意识地张大嘴呼吸，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只能背倚着餐桌桌腿，维持半坐的姿势。
她费力地喘气，看着李未南姿势怪异地把孩子抱起来，瞪大眼睛咬牙提醒，“你许诺过，要帮我做一件事的。”
说完又费力地咳嗽起来。
李未南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把小小的婴儿抱起来，递给她，皱着眉头命令，“让他闭嘴。”
梁笙用尽力气，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他。慢慢地，哭声消失在耳边，李未南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动，已经恢复冷静的她再次冷声问，“杜深到底有什么目的？”
梁笙抱着孩子，仰着头，突然间觉得面前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她的女人十分陌生。“我不清楚。”
她慢慢地垂下头，低声道，“我的任务只是监视你。”
李未南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已经入狱之后，杜深仍旧不放过自己。“我让你帮我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她沉声问。
梁笙点点头，抬眼看着她，“除了你故意制造混乱立功减刑这件事。”
仿佛是有了某种底气一般，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南老大，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一件事的。”
李未南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她怀里面容恬静的孩子身上，摇摇头，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问她，“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李未南，已经蠢到要给自己的仇人养孩子？”
她伸出手用力地捏着她的削瘦的下巴，冷酷地笑了笑，“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就已经是报答你帮我照顾延州了。”
说到这儿，李未南顿了顿，讽刺道，“哦对了，那说不定也是你的任务之一呢。”
梁笙突然浑身颤栗，她没有反驳，而是瞪大眼睛绝望地哀求，“南老大，杜深已经死了，我也活不久了，你也算大仇得报，”她凄然一笑，“你就当可怜我，收留我的孩子吧。”
“哐！”
门口突然传来响声，孙向走进来，见到客厅里诡异的场景，愣了愣才和李未南打招呼，“李小姐。”
李未南点点头，随即回过身，冷冰冰地看了地上抱着孩子、面带绝望梁笙一眼，“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像蝼蚁一样活下来的吗？”
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对孙向道，“我们走吧。”
“未南！”
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梁笙突然地叫住她，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绝望，说，“杜深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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