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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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律师联系上了林晗。
两人约了一个咖啡馆见面，他详细研究完合同之后，说道：“大致上没有问题，只是一些细节不够严谨，但并不能为解约的条件。另外，如果林先生执意要解约，按照合同约定则需要500万的违约金。”
林晗并不意外。
栾树既然能长期控制艺人，那么在合同方面，他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那么徐律师，我还有一件委托，希望你能帮忙调查一下棕榈树公司的财务状况，”林晗刚刚收到丰厚的报酬，也有了底气，“当然不是年报上的那些数据，而是真实的财务状况。”
徐律师：“我尽量。”
徐律师走后，林晗也回到了剧组。
《山河》的热度一直上升，剧情到了中期，关于太监如意的真实身份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他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堂弟，因为父亲怀王被先帝陷害，如意也被恶意折辱，被纳入宫廷。明明身为皇室贵胄，但他却是一个残缺不全的阉人，卑躬屈膝地服侍着仇人的儿子。
在谦卑的眼眸下，是沸腾的仇恨与不甘。
在他故意的挑拨离间之下，男女主二人产生了巨大的嫌隙，同样，整个朝廷都弥漫着不安的氛围。
这样的角色复杂且立体，对于林晗这样的新手而言，难度极大。
但他极为出色地扮演了如意，一直到他的真实身份在片场揭晓，除了知情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贾导兴奋地拍下每一个人惊讶的面孔。
这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反应，等到播出的时候，又会成为电视剧名场景。
直到导演喊了咔，在场的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夏青屿则是最惊讶的，他拍着林晗的肩膀，说道：“没想到啊，你小子藏得这么深！”
接到剧本以来，林晗就等着这样的时刻，他也终于过了把戏瘾，笑道：“骗过所有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夏青屿缠着林晗，询问是否还有什么剧情瞒着他。
林晗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给他一副你猜的神秘表情。
自从鹿依依从医院回来，她就故意躲着林晗，连眼神都很少跟他接触，结束完公主的戏份后，鹿依依就回到自己的休息椅上。
今天她的粉丝来探班，送来了不少爱心小蛋糕。
鹿依依亲自收下了礼物，将蛋糕送给了工人员，自己则留下了一盒。
她拍下了自己吃蛋糕的照片，发在了大眼仔上。
【@小鹿依依：谢谢麋鹿们的小蛋糕！爱你们！】
下一秒就有粉丝评论。
——啊啊，小鹿吃了我们送的蛋糕！激动！
——好羡慕小鹿，怎么吃都吃不胖，有什么维持身材的诀窍？
——小鹿是天生吃不胖的体质，好喜欢看小鹿吃东西，每次看都感觉吃得很香
鹿依依吃了几口，脸上就浮现出不适的神情。
她捂住了自己嘴巴，让助理不要跟着自己，裹上了一件低调的黑色风衣后，偷偷跑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呕——”
鹿依依按住发痛的胃部，将刚刚吃下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原本香甜的奶油和松软的蛋糕，在她的眼里犹如洪水猛兽，一旦咽入胃中，就产生无法控制的呕吐感。
胃部空空如也，鹿依依吐出泛着血丝的酸水。
她的双眼通红，脸色惨白，狼狈得再也不像美丽的女明星。
鹿依依无助至极，不顾地上的肮脏，她不禁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嚎啕大哭。
“水。”
一只手出现她的视线里，递上了一瓶水。
鹿依依泪眼朦胧地抬头，林晗正站在她的前方。
她颤抖着嘴唇，低声说了声谢谢，接过了水，一口一口抿着，稍稍缓解了胃部的不适。
林晗并没有盯着她看，这样让鹿依依感到了一丝安心。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鹿依依脸上被泪水划出了数道白痕。
林晗：“可能了解一点。”
鹿依依苦笑了一下。
全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她坐在了水泥地上，看着厂棚围住的天空。
“我以前是一个胖子。”
那时候她还不叫鹿依依，有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陆依。
她成长在一个再组家庭，父亲忙于生计，根本没有管教她。或许是小时候饥饿的记忆，让陆依爱上了食物，胃部的饱胀感使她的心灵得到安心，每当吞近米饭和肉菜的时候，她才能感到有人需要关爱自己。
到了青春期，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不同了。
每当课间，陆依路过他们时，总能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以及他们的窃窃私语。
偶尔有几次听见，无非就是“肥猪”、“坦克”之类的嘲笑话语。
陆依露出难过的神情，却又听到同学们大声故意的嘲笑。
每次的体育课是她的噩梦，肥胖让她发育得特别明显，明明做出跟同学一样的动，无论是跑步还是跳远，她总能获得一阵阵恶意的吹嘘声。
甚至有些男生会故意用手在胸前比划出夸张的手势。
陆依再也不敢抬头挺胸，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她的同桌是班上最优秀男生，从来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陆依有自己隐秘的心思，她不敢说喜欢，只能是一丝好感。
这点微末的好感，她也不敢显露，每当有其他女生围聚在他周围时，总会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哪里来的臭味？”
“应该是汗味吧，多久没洗澡了。”
“哎呀，猪圈不就是这种味道吗?”
陆依低着头，手紧紧攥住，不敢流露一点点对同桌的关注。
她害怕自己被发现，害怕得到更加极端的嘲讽。
从那天开始，她会故意地显露出厌恶同桌的模样，做出许多幼稚的举动。
因为自己的自卑，只有在装讨厌他的时候，能够提到那个男生的名字。
后来同桌有了女朋友，那位漂亮女生似乎看透了陆依别扭的心理，在某次课间，女生捕捉到了陆依偷窥的眼神。
她扭过头，对陆依说道：“陆依，你是不是有狐臭啊，大夏天我男朋友坐你身旁都快要被熏死了，对吧？”
陆依看到同桌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那一天，她彻底的崩溃，再也不敢显露一丝一毫的真实感情。
参加完中考之后，陆依就躲在了家里，再也不敢见人。
“我一直吃，一直吃，只有吃才让我忘记那个人的表情，”鹿依依哭得鼻尖通红，“继母说我吃得太多，执意把我赶出家门，我没有办法，尝试着在网上做主播。”
那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肥胖，出于泄愤吃下那些食物，并不美观，但也吸引了一大群抱着猎奇心态的围观者。
陆依吃得越邋遢，他们打赏得越起劲。
“之前的我像是角落里的一滩烂泥，但那时候，起码有人看得见我，”鹿依依脸上浮起苦涩的微笑，“我知道他们没有善意，但起码表面上关心我。”
“后来，栾树找到了我，那时候他还没有成立经纪公司，他还告诉我，其实我可以变得很漂亮，他给了一根透明的塑料管，让我学会催吐。”
催吐？
林晗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的胃病，就是这样来的？”
鹿依依举起两根手指，像是发誓的姿势，指节处有两道明显的褐色淤痕：“这是我长期以来催吐留下的证据，我害怕被大家发现，所以经常戴着戒指。”
林晗确实有注意到鹿依依手指上的戒指，可是没想到隐藏的居然是难以磨灭的伤痕和记忆。
“我后来确实瘦了下来，或许是栾树看到了我的毅力，他带我去整容，”鹿依依指着自己的鼻子和眼睛，“这些都是整的，我都忘记以前的我是什么样了，我撕掉了以前所有的照片，从纱布拆下的一刻起，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破茧的蝴蝶，再也没有人瞧不起我，再也没有人说我身上有难闻的气味。”
“可是，”鹿依依的脸上露出恐惧，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可是，我没想到，栾树他，他说好要替我删除所有的证据，但是他没有，他把那一切都保留了下来，还偷偷拍了我很多催吐的视频。”
她说出这段话时，差点都喘不上气，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简直将现在的鹿依依完全拉入了从前自卑的自己。
“他一直威胁我，逼着我做些根本不愿意的事情，让我维持所谓的吃货人设，”鹿依依伸出了手臂，看着凸起的青筋和失去弹性的皮肤，苦笑道，“我的身体已经记住了吐的感觉，仿佛那就是身体的本能，我无论吃下什么，都会吐出来，肌肉根本不受我的控制，这些就像是最糟糕的噩梦，我无法摆脱。”
“那天我去看医院，栾树担心我胡言乱语，他是来监视我的，萎缩性胃炎，再加上厌食症，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联想到令人呕的那些卑劣行径，鹿依依将刚刚咽下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她吐得样子狼狈至极，头上的金冠都歪在了一旁，假发也沾染上了脏水。
“对不起，”鹿依依眼圈周围是一片污渍，全是晕染开的眼线，“我这么难看，你肯定会讨厌我了。”
林晗慢慢蹲下，拿出洁白的纸巾递给她。
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令鹿依依恐惧的鄙夷与厌恶，反而跳跃着炽热的火焰。
“栾树这么对你，我们让他身败名裂，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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