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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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假放到结尾，好不容易结束一年公事的根津腾出3天在箱根泡温泉度假，谁知晚餐豪华的时节料理还未上完前菜，塚内直正的电话就十万火急地打来，它粗略地听完案情大概与宫泽真央伤势情况，立即联络了康复女郎一同前往医院。结果一人一鼠还未见到宫泽真央，倒是先撞见了守在治疗室外无精打采、正用输液架挂水的相泽消太。
眼前的消除英雄比往日还要更加胡子拉碴气质颓废，额头上贴着冰贴，肩头披着不知从哪来的病号服，止不住地咳嗽。
病来如山倒，相泽消太仗着自己往日身强力壮，零下温度又是暴雪天，外套不带只穿单衣在室外战斗，导致体温直接烧到39度，跟宫泽真央一同神智不清地被急救车送进医院。学生进了手术室，他则是打了3小时吊针才苏醒。等他拎着输液架从1楼跑到4楼时，宫泽真央已经做完了手术，开始处理外伤伤口了。
瞧着老实温厚的平山洋次下手过于狠毒，女孩生生被打断三根肋骨，浑身上下皮外伤加起来足足有数十处，现在过了半日仍然昏迷不醒。
骀背鹤发的康复女郎听完相泽消太口述的伤势程度，立刻找到了宫泽真央的主治医师。她在整个日本医疗界都声名显赫，经常在各大医院出诊，不需要任何手续便被主治医师毕恭毕敬地请进了病房。而为了防止外伤感染，相泽消太和根津只能留在走廊里等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护士告知他们宫泽真央的情况。难得见到相泽消太如此虚弱的根津嘘寒问暖了几句，顺便询问了案件讯息。
“既然您到了，就拜托您在这里守着了，我得去趟警视厅。”
相泽消太边说着，边想也不想地拔了静脉注射器，过于鲁莽的举动引来旁边路过的护士一阵责骂，急忙找来纱棉压住相泽消太冒出血珠的小臂。
根津了解相泽消太的脾性，知道劝不住他，只能叮嘱他注意身体状况，要是体温继续飙高，必须要回到医院静养。相泽消太收拾好东西刚要走，根津突然叫住他，“相泽君联系宫泽同学的家人了吗？”
照理说，女儿伤成这幅模样，为母亲无论再忙也会守在身侧才对。
“没有。”
相泽消太自顾自地戴上口罩，从头至尾宫泽真央比起依赖家人反而是全权交由警方和英雄处理，与其说是冷静的判断，不如说是她其实不愿告知家人自身近况。也许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也许是有别的难言之隐，但既然她如此决定，相泽消太也不打算擅自干涉她的家事。
聪明如根津，自然不需多费口舌，“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宫泽真央的家人对整个案件都毫不知情，“但如果她的伤势加重，我就必须要联络她的家人，届时希望相泽君能体谅我的行为。”
“我相信您的判断。”
相泽消太果断道。
告别根津离开医院，相泽消太立即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往警视厅。大雪封城，只有除雪机在不眠不休地工，车一路畅通无阻，寻常一个钟头的路程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进入警视厅，现下已经是放工时间，大厅里冷冷清清，只有紧急加班的几位警官没日没夜地工。保安边查证件边看他大冷天只穿单衣，戴着口罩面色发白，急忙给他找了件保暖的警服外套，他也没推拒，只是道了谢，轻车熟路地上到14层的5号审讯室。
警视厅内的5号审讯室较为特殊，通常是为涉及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准备。能够参与这种案件审讯的只有专业人员，甚至连塚内直正都仅能隔着双面玻璃旁听。
相泽消太人还未推开门，咳嗽声倒先闯进了房间，山田阳射和塚内直正同时回头，见他身体状况不佳，急忙给他找了张椅子，倒了杯热茶。几人面色沉重，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内，平山洋次戴着手铐坐在被审座椅上，隔着他两米开外的审讯桌前坐着近段时间常见的清水警视、一名陌生的中年警察和一名记录员。
“你可真是错过了好戏，这家伙闹了整整8个小时没停，不管问什么都胡言乱语，还撞了好几次墙。简直是死鸭子嘴硬，审讯员都换了4个。”
山田阳射回想起傍晚平山洋次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和被数名警察按在椅子上的场景，打从心底有几分无可奈何，“2个小时前塚内特地为他申请了’vip贵宾通道’，这才开始吐出点真东西。”
见相泽消太对山田阳射添油加醋的说法浮现不解，塚内直正代为解释道，“因为平山洋次不肯说实话，所以请了特殊犯罪搜查系的刑警过来，”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审讯室内坐在清水警视旁边的那名警察，“早川先生，在他面前没有人能撒谎。”
名为早川的男人慈眉善目，眼含笑意，乍一看跟大部分凶神恶煞的审讯员截然不同，就连眼角皱纹都有几分儒雅的影子。现下他正询问一些关于平山洋次家庭细节的问题，而坐在对面的平山洋次看起来出奇平静，一点都不像是闹8个小时的棘手分子，回答时不仅毫无戾气，竟还条理清晰到透露几分坦然。
“[精神系]个性。”
相泽消太立刻反应过来’vip贵宾通道’指的是什么——与其它类型不同，能够用于审讯的精神系个性一直都极其例外，存在罕见的同时自杀率又飚高不下，导致整个日本都寻不出几号人。
塚内直正点了点头，“不过关于宫泽部分的调查已经结束了，现在是针对之前案件的细节审问，之后笔录整理好会发给你一份。”
他讲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向审讯室内的情形，继而话锋一转，“对了，现在宫泽情况如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安排面谈？”
“伤得很重，但不会危及性命，什么时候能醒我也不太清楚。”
相泽消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平山洋次，随口应付道。
见相泽消太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审讯室的对谈中，塚内直正也不再打扰，就连山田阳射也难得安静，三人默不声地又接连听了5个多小时，咖啡都喝了好几杯。
有早川刑警的[个性]为助力，审问过程出奇顺利，从犯案手法、细节到动机全都问得清清楚楚。关于平山洋次个性的秘密也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视线盲点】，以自己为圆心，在半径50米范围内，能够使他人看不到自己的身影——比猜测中要更加无聊到不值一提的个性。
而令人稍微出乎意料的是，杀妻奸女并非他所犯下的第一个案子，在这之前他还分尸了2名陌生女性和一名曾经与他高中同班的男性。平山洋次觉醒个性的时间比寻常人迟了十数年，直到高中以前都按部就班地为无个性生活，因此受尽欺凌。长大后工也磕磕绊绊，娶了一个为人苛刻的老婆，职场上也常常被人排挤辱骂。
几个月前，机缘巧合下他偶遇了曾经的高中同学，对方时隔数十年的言语侮辱使他再度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了报复，也为了证明曾经的无个性也可以反抗，他跨越了由法律保护的道德社会。至此，便再也不会有回头之路。他迷恋上了能够操纵他人生死时的快乐，受害者对他求饶的模样让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征服感。杀了总是对自己颐气指使的妻子，杀了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孩子，他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审讯接近尾声，进行到此刻也只剩下收尾工，接下来该安排上日程的就是相泽消太和宫泽真央的分别笔录。至此惊心动魄的一日也即将结束。相泽消太本打算一口气听完审讯，但可惜早川刑警连续发动个性近7个小时，体力耗费得干干净净。后期失去精神系个性的辅助，平山洋次恢复对情绪的控制权，又开始重复撞墙和闭口不答的老路，最终不得不暂时收押，改日再审。
打算回家洗漱休息后去医院探望宫泽真央的相泽消太站起身，正要下楼打车，却被塚内直正突然叫住。他避开旁人，将相泽消太重新带到了另一间审讯室。
相泽消太瞧着塚内直正鬼鬼祟祟地打开电脑，又在桌上翻找出一些照片，狐疑道，“你有什么必须私下说的事情？”
“对，”塚内直正拉开椅子，头也不抬地从电脑出调出几份视频，“相泽君，你眼光毒辣，又是个谨慎的人，我对你有百分百的信任……”
“你不必对我拐弯抹角，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
相泽消太打断塚内直正委婉的说辞，抬眼轻描淡写道。
塚内直正神情复杂，将一张照片递给相泽消太，上面记录着一把装在证物袋中、沾满鲜血的刀具，“照理说，你是涉案人士，又是宫泽的老师，我本来不能给你看这些东西。”
他做了十几年的警察，虽然为人处世都温和有礼，但板起脸来反倒有几分许多职业英雄都没有的魄力，“但，我希望你坦诚地回答我，你是否见过这把刀具。”
这把刀再熟悉不过，相泽消太常用的厨具牌子，因为轻便又锋利，用了数年都没换过。只是在从旧公寓搬到东京站附近时不能带太多累赘，他就又在新家重新添置了一套新的，这正是其中用来切肉的一把，“见过。”
他已经大概猜出了塚内直正为何如此迟疑的理由，他皱眉，斩钉截铁道，“即便宫泽是我的学生，我也不会包庇或偏袒她，你没有任何替她、或替我掩饰的必要。”
见相泽消太态度如此干脆果决，塚内直正不再多言，只是埋头调出一份录像，电脑屏幕中大雪纷飞，白茫一片的世界中隐约可见宫泽真央背着书包缓慢走动的身影，“即便年幼也能把大人唬得团团转的孩子也并不是不存在。说实话，看完录像后我忍不住思考，”他边说着，边将电脑转向相泽消太，
“这名尤其乖顺的女孩，到底是纯洁无辜的羊羔，还是只披着羊皮、露着獠牙的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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