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搂着她的那双臂膀,肌肉蓦地绷起。晏柠尚辗转着的那点心思,便如晨间朝露般,随阳光飘然散去了。
她紧着双手圈住他腰,小脸紧贴他胸膛,在那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中,急切唤了声:“崇弈。”
这时候,崇礼登门拜访又是为何?
感受着他坚实胸膛,随他深吸之气缓缓鼓.胀又平息。她耳畔落下他暗哑低沉的话语:“他如今,算是未来的温氏族婿,皇帝派他来无可厚非。”
“皇帝?”晏柠喃喃了声,心忖道,那岂不是来寻她的?
他毕竟曾因崇礼,恼过多次,思及此,搂在他腰间的两手不由又紧了紧。
可她心中尚未盘算出任何头绪,下颚便被他指尖抬起。方浸泡了冷泉的手指,仍带着一丝微凉的寒意。她眸中仓惶未定,肌肤被寒意侵染,整个人不由颤了颤,脸上血色亦退了去。
直至他垂眸望来,那映着她苍白面容的瞳眸中,未见一丝恼意,她才略略松了紧着的心。红唇微蠕,却最终一言未发。
她倒是想当面去怼一怼皇帝派来的人,可偏偏那人是崇礼,她若是主动说想去见,也不知他是否又会胡思乱想。可若自个儿直说不见,又显哪里有一丝怪异?
似做贼心虚,刻意要躲着什么一般?
便干脆,轻眨着眼,静待他开口。可他却只这般凝望着她,眸色沉沉,不辨喜怒。
时间久了,她颈间略感一丝酸胀。眉间微拧,咬了咬下唇,自他腰间抽了手,挥开他尚抬着下颚的那大掌,两手升揽至他颈后。
略微使了些劲儿,仅着里衣的娇.软身.躯紧依在他胸膛,她微仰头在他下巴处轻啃了下,又顺势吻了他唇。
自昨日晚间起,他便颇为怪异,前些日子里对她的那份热.情好似瞬间淡去了许多。可她又说不分明、想不明白,更……开不了口,只心里觉悬着什么似的,晃荡不安。
温软的唇瓣倾覆,她脑中忆着他往日吻她时的模样,生涩地模仿着。先是轻轻啃咬了他唇角,及后微.热的软糯极稚嫩地,试探着于他唇间轻.舔了下。尚揣着摸索之心,却被他倏然搂紧,脑后被他大掌扶着,又转被掠.夺了去。
她口中尚存着蜜枣香甜,和着润泽汁液溜入他唇间、舌尖,弥漫四散。素日里不爱甜食,此刻他却如那蜜蜂寻着了馨香花蜜般,无.度索.取,再舍不得分离。
良久,待晏柠觉胸口起了丝窒闷,轻推他肩,他才依依不舍松了她。鼻尖轻顶着,她被灼.热气息裹.覆,颈间泛起一阵颤.栗,侧头埋入他尚未透干的颈边发丝中。
揽在他颈后的手紧了紧,柔软馨香的身子不自觉更往他怀中靠去。昨日夜间被平白扰起,又无端端灭了去的那一丝燥意又悄然腾起,可她喉间轻咛尚未出口,便被他握了肩轻推开了。
“与我同去?”他当是了然她此刻的感受,大掌在背后轻拍,安抚着。
晏柠面色仍有丝怅然,氤氲的水汽柔化了那一下轻瞪。许久,才半垂着头,嘟唇回了句:“若真是皇帝遣来寻我的,便去呗,横竖不过是怼他两句。”
她此刻的坦然,倒并非全是坦然,更含了许多气恼之意。
崇弈低笑着,揉了揉她脑后秀发。只不知,是笑她那话,还是笑她此刻一脸未得餍.足的恼样。
房内这厢仍在闹着,门外影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未待他再次开口,崇弈便朗声回道:“让他正厅等候。”
这一声等候,确确是等候。
晏柠这头,崇弈光是哄着她卸去那股恼意,便没少花时间。及后,二人又不紧不慢地更衣、束发,喝了几口茶水,才相携往前厅行去。
午后,日头正盛,在游廊下氲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行至花园处,斑驳的痕迹映于廊下走道,染出了一幅独特的水墨。
晏柠顺着这墨痕抬首,见方栽下几日的那几株桃树,枝丫上泛起一层新绿,细嫩绵软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间不由升起喜意。
方才房中的那些沉重与不郁,仿若也被阳光晒着蒸发了去。她被崇弈拢在掌心的小手动了动,五指灵巧地钻入他指缝间。
崇弈略有丝诧异,左眉轻佻,侧头望着身边只及他肩侧的小小人儿。那被阳光衬得晶莹白皙的脸蛋上,带起了一抹暖暖的笑意,令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和顺乖巧。
可这份和顺、这点乖巧,到底只维持了片刻。
二人进得厅中,落座于上首两位,背脊挺直,眉目微垂,喜怒未形于色。
崇礼显也有丝尴尬,他被延邀入府已近半个时辰,手边茶盏几次见底,几乎便要坐不住。他自知,他皇兄不欢迎他,更遑论今日到访之事,事涉温家。
这会子总算见了人,他匆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至厅正中,向崇弈及晏柠作揖、行礼。
崇弈无心寒暄,倒是干脆,只冷着声,直截了当问了他:“所为何事?”
崇礼面上表情更为僵硬,顿了顿,才按令复述道:“回五皇兄,皇上今日午后急召我进宫,说明了上午您对温氏作出的评判及所参律法、条款。还特地交代臣弟,务必来您府中一趟。”
话至一半,他顿了顿,忘了眼崇弈面上神色,又转而看向一直专心喝着茶,未置一语的晏柠。
少女面庞上,那格外红润,甚有丝微肿的唇瓣,吸走了他眸光中的灿意,他略略垂眼,沉声续道:“因,温氏本族妇女、幼子流放北境之事。皇上说曾向皇兄表达了宽恕之意,但皇兄坚决惩处。他寻无他法,只得命我前来府中寻皇嫂。皇嫂曾亲历北境战场,知晓其中艰险,也素来……善良温和,皇嫂的意见当是最为中立、中肯的。温氏通谋误国,又欲加害于帝,实是罪不容诛,但幼子、女眷确属无辜,这百十号人,皆受牵连,恐怕有些……”
“有些什么?”未给崇礼将话说完的机会,晏柠“砰”的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置于几上,语气有一丝不耐。
“赶尽杀绝了吗?”晏柠起身,扶着几案的小手,因用了力,指节处泛起一层白意,“如今是全部杀绝了吗?”
晏柠骤然发难,言语及表现又与她素日里娇甜善柔的形象大相径庭,崇礼一时间竟有丝无措。
“倒……倒是并未。”他回道。
“既只流放北境,便是网开一面,行了大恩德了。皇上执意要将那些个在蝇营狗苟中熏陶长大的人留在京中,留在身边,就不怕哪一日他们便要再起一个温氏?如今温氏要的,仅只他的命吗?北境战场力战而亡的士卒们,西南水患因篡改数据而流亡至死的灾民们,平日里因门阀、派系争斗而无辜受牵连的所有人,还有……”
还有前世含恨而亡的崇弈与她。
话头已至唇边,她忙刹了住,咽了口口水,续道:“那些受难枉死的、被害的、被牵连的,以及他们悲痛欲绝的家人们,才是无辜的。他们难道不值得一份保障?一份再无人门阀独据、拉拢派系、坑害世人的保障?”
话语至后,她言语间竟有一丝哽咽。
晏柠紧扣在几案边的手,悄然被拢进了崇弈暖融融的大掌中。
她顿了顿,缓下喉间一股子□□涩意,忙继续道:“劳烦七王爷转告,晏柠觉此般处理,甚为妥当。若非得说一个不甚妥当之处,那便是,罚得过轻了。”
崇礼怔怔然独立于厅中,心中因她此番话语而起的涟漪不停泛滥,重叠、扩大,最终叠成了一波惊涛骇浪。
他眸中含着的热意,遮也遮不去,只在面前二人相牵的手强侵入眼帘时,才垂头、静心,摇头在心中沉笑。
“皇嫂所言甚是。”他低低应道,“但其间却有一难决之事,要请皇兄皇嫂决断。”
“说。”崇弈不愿等他铺垫,直打断了他。
崇礼又躬身作揖道:“温氏女眷,多嫁予皇亲、贵阀。已出嫁的,自已是婆家之人,不受牵连。但那温千雪与本王的婚事,乃太皇太后钦定,前阵指了婚、定了亲,却尚未行婚仪,算不得真正的皇室之人,该如何决断是好?”
晏柠小手被崇弈拉了拉,她缓过神,按他示意又落了座。她面前茶盏已见了底,他另一手轻推了推茶盏,示意她再将他的取去喝了。
喉间本仍干涩,方才一通话语,更是令嗓子撕扯干痒得难受。是以,只犹豫了片刻,她便抽回手,取了他那盏茶,一饮而尽了。
放下茶盏,抬眸撞入崇弈隐含笑意的漆黑双眸,她才反应过来。
这男人,心眼子是真的小。崇礼受皇帝之托而来,他也要在人前三番四次地,宣誓他的主权。
正这般腹诽着,便听他淡然回道:“既已定了亲,她便算是你的王妃,那些婚仪,不过一个形式罢了。”
他这话,是说予崇礼的。可晏柠听了入耳,又缓缓入了心。她知道,他心底里,当确是这般想的。
可崇礼这头,她曾听他提起过温家那位跋扈小姐,也知他排斥这桩婚事已久,如今温家获罪,本当能顺势解了他困局,废了这婚事。
想是太后为尽力保温家血脉,在皇帝面前又求了情,才为此事又找回了一些转圜的余地。
可崇弈这厢……
尚思忖间,崇礼眸间黯淡,弯腰称是。
晏柠瞧他这模样,心中微有些不忍。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素日里恣意洒脱惯了,那温千雪本就不是善与的性子,如今温家虽遭了难,但宫中仍有太后撑着腰,往后到底是会收敛了性子,还是愈发难处跋扈,谁也说不准。
这么想着,话语也便顺势出了口:“崇弈,如今温家之人,能少一人留在京中都是好的,更何况是肃亲王妃……”
她话语未完,小手便被崇弈倏然握紧的手,捏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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