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神像下的倾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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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从神殿气派的长梯上走下。这长梯分明没什么弯弯绕绕，阶面繁复的马赛克砖纹却拼出了迷宫的气质。
希伯斯不禁想起传说中同样在克里特岛的米诺斯王宫。
乌拉诺斯道：“神殿一半建于地上，一半沉于地下。沉于地下的部分位于山内，也可沿崖壁一侧向外开窗。”
希伯斯看着万花筒一样的马赛克楼梯间，一面留神不要踩空，一面听乌拉诺斯说话。
“神殿的台阶是特意建成这种风格的吗？”希伯斯问。
“是，神殿内需缓步慢行。”乌拉诺斯答道。
闻言，希伯斯立马将原本就不怎么快的步伐又放缓了一些。
“但是我们是特殊情况，所以偶尔不按规矩来也没事。”乌拉诺斯嘿嘿笑道。
还未等希伯斯反应过来，乌拉诺斯便回头拉起希伯斯的手，快步带人一口气冲到了最底层。
万花筒似的楼梯在希伯斯眼前旋转。
楼梯底部是一个法阵。
“来吧！”乌拉诺斯说着，伸脚往法阵中心一踩。
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了一座银殿内。
面朝他们的是一座银色屏风，挂着一道水帘，看不太清屏风上的花纹。
神谕从屏风后出来，看上去对两人的造访并不意外——不过希伯斯很怀疑这位神谕大人任何时候都是这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你找到他了。”神谕道。
“啊？”乌拉诺斯一时没听明白。不过神谕的话他时常听不明白，神谕擅占卜，有时说的话比较难懂，看起来就神神叨叨的。
“是，谢谢神谕大人指引。”希伯斯道。
神谕朝希伯斯点点头，这才转向乌拉诺斯。
“想去就去，刚刚阿斯特里殿下和我说了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看法是，城邦要想谋得一线生机必须付出代价，没有人能在劫难中独善其身，更何况小殿下身为神裔。”
乌拉诺斯欣喜道：“多谢神谕大人！”
神谕接着道：“我会送你们到神殿深处的入口，阿美西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女神保佑你们，祝你们一路平安顺遂。”
说完，她扬起手中的神谕权杖，在空中画了一个阵法。
两人被传送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乌拉诺斯？乌拉诺斯！”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见乌拉诺斯，希伯斯有些着急，生怕是法阵出了错。
一只手抓住了他四处摸索的手。
“我在这里，不用担心。”乌拉诺斯轻快道，“我还真不知道神殿还有这么个地方，怎么这么黑？”
这位小殿下听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兴奋，像是在自家花园探险。
某种程度上讲，他也确实能算是在自家花园探险。
两人的手搭上了，这才静下心来去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虽然一片漆黑，却并非寂静无声。时不时有水滴的声音，忽近忽远，有些像溶洞。
再仔细听，竟然还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乌拉诺斯攥紧了希伯斯的手。
希伯斯轻轻捏了捏乌拉诺斯的手，低声道：“你忘了吗？神谕说过阿美西在这里等我们。你听，这阵脚步声没什么节律，似乎也在试探，听起来很害怕呢。”
乌拉诺斯稍稍放松了些：“还得是你细致！我们也往那个方向走走吧。不管那边是谁，去迎一迎。”
地不怎么平——这地方与溶洞的相似点又多了一个。
两个人抓着对方，都走得很慢。只不过这回是希伯斯在前探路。希伯斯走一步，便引着身后的乌拉诺斯顺着他的方向走，等乌拉诺斯的步子踏实了、人站稳了，他再迈下一步。
希伯斯感到乌拉诺斯突然浑身颤了一下，下意识回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没什么，有一滴水珠差点落到眼睛里了。”乌拉诺斯道。
“你要不干脆把眼睛闭上吧，反正也没有光，看不见的。”希伯斯道。
“那不行的，万一有了呢？万一有了一束光——哪怕很微弱，不就错过了吗？”乌拉诺斯道。
希伯斯闻言愣了一下，半响才道：“我会一直看着的，我不会闭上眼睛。”
乌拉诺斯轻轻笑了一声。
乌拉诺斯的话还挺巧，果真没多久，一片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
那亮光不强，到两人面前时快要散成一阵灰。它扫了一阵，从希伯斯和乌拉诺斯道胸前略过，又迅速扫回来，慢慢上移，打在两人脸上。
两人想顺着光束来的方向看，不防备地被这么一照，连忙往边上躲。
好在光束的主人并无恶意——那束光斑没有追上来。
光熄了。
下一秒，黑暗中亮起一个银阵，随后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果然是溶洞，上下乳白色的溶岩利齿般错落相接。照明法阵的中心亮起一面镜子，给将白光折得五彩斑斓，给洞窟染了颜色。
持着镜子的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是阿美西的水晶盾，竟然还有这种功效！”乌拉诺斯惊喜道。
“阿美西——”乌拉诺斯双手聚拢喊道，溶洞中隐隐有些回音。
能看清周围后，哪怕溶岩洞地形再复杂，走起来也快了许多。两人半走半跳地跨过地上的水坑和石柱，落在了水晶盾面前。
持盾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起来怯生生的。一身黑裙子，轻盈的紫色头纱罩住了黑发；一手持水晶盾，一手缠紫纱。
希伯斯看着女孩的脸，莫名觉得她和那位逻辑神谕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又截然不同。
“阿美西，可算是找着你了！哦不对，应该是你找着的我们——咦？你们之前认识吗？”乌拉诺斯察觉到两人的异常反应。
阿美西抿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于是乌拉诺斯转向希伯斯道：“那你这样看着人家……做什么？”
说到后半句，乌拉诺斯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希伯斯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看着这位小姑娘有些面熟……好像，五官和逻辑神谕有些像。”
“你还真是敏锐——”
“好了好了！小殿下，别说了。”阿美西打断道，“我叫阿美西，是除法预备神官。这位先生应该就是希伯斯吧？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你就别怪他了。”
乌拉诺斯欲言又止，只好暂时闭上嘴。
希伯斯确实敏锐——他看了眼乌拉诺斯，乌拉诺斯刚刚的表情明明是惊喜大于责怪，应该是想说点什么。
乌拉诺斯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我也是刚来不久，没想到还有人来。”阿美西道，“神谕大人说‘只管一直往西走’，照明法阵坚持不了太久，我们抓紧时间吧。”
说着，阿美西掏出一个黑底镶金的罗盘。乌拉诺斯与希伯斯凑上去看了一眼，又抬头往西边看去。
西边是一面光洁如镜的石壁，被法阵照得流光溢彩，和溶洞有些格格不入。
几个人快步移过去，阿美西双手持盾，对着石壁喊了声，“开！”
石壁上的光彩水波似的晃了晃，随后破开为一段甬道。阿美西持盾在前，乌拉诺斯紧随其后，希伯斯捏着匕首压在最末。几个人俯身钻入甬道，感觉像进了一间在海上颠簸的低矮船舱。
“阿美西，你这甬道是不是不太稳啊？”乌拉诺斯撑着左摇右晃的地面道。
“我不知道啊……神谕给了我开关卡的密法，我应该也没用错呀！”阿美西道。
“你你你，你不会真是哪里出错了吧？”乌拉诺斯抽了口气。
“怎么可能？我虽然运算偶尔出点小错，但刚刚那道门上没有数□□算！不，根本还没有数学部分出现，这才开始呢！”阿美西争辩道。
“这甬道是不是也有时限？我们进来的入口已经关闭了，先赶紧出去再说吧！”最后的希伯斯打断道。
前面的两人暂时停下斗嘴，加快了四肢挪动的速度。
没爬几步，甬道突然像琉璃一样碎开。希伯斯扑上前一把捞住乌拉诺斯的腰，阿美西左手一道紫缎带飞出，把希伯斯和乌拉诺斯两人打包缠了个结实。
三人才算是没有打散。
等几个人缓过神来——阿美西收了缎带，希伯斯一把拉起了乌拉诺斯，这才发现他们脚下那部分的甬道已经变成了一只极为简陋的水晶小船。
顶上依然是狰狞的白溶岩，滴着水。
只不过水晶船飘在一望无际的蓝色水面上。
水晶船是透明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船底。果然，水面以下也是溶岩，只是不知水有多深。
“没有桨。”阿美西道。
希伯斯伸长脖子望了一圈，用匕首砍了两根细长的溶岩柱。
乌拉诺斯顺手接过这对简易的“桨”，道：“我总感觉这地方有些诡异……还有些冷。西，现在哪边是西？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船像一只刀片，在水面上划开一道长痕。几个人时不时低头避开锥子一样垂下来的溶岩。希伯斯又做了两只桨，和乌拉诺斯一起划着。
阿美西坐在船头看着罗盘。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乌拉诺斯突然开口道。
“滴水的声音吗？”阿美西随口应道。
希伯斯也侧耳听了半响，道：“不对！似乎是……有人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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