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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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颠来倒去,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诗人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了一套,他翻了一个身,眉头紧皱。
迷蒙的意识带他来到靠近港口的街角,那是一年前的某一天,他照例在处理与黑漆花相关的一些事情。
跟平常一样,诗人踩着皮鞋穿着衬衫,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在一众手下的包围下走到对街,旁边还有不知情的群众往这边探头观望,只能看到他斯文又风度的一张脸,放在人群中十分出众。
诗人走到黑漆花的配车旁边,旁边的手下正在向他汇报一些情况,他一边听着一边扫视周围。
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就连周围不停窥视的人在知道他们是黑手党之后都悄然离开,但是他却总觉得好像要发生点什么。
他只能借助扫视人群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内心慢慢升起来的、不知名的疑虑,直到一名下属上前提醒道:“老大,我们该回会所了。”
他嗯了一声,那名下属上了车,把钥匙插进孔里,透过车窗看着他。
诗人没有再犹疑,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口,侧过身去就要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
但是他口袋一震,一道电话铃声骤然打断了一切,他收回手,走远几步把手机放在耳边,同时回望这辆停在街角的黑车。
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只听见一声足以刺穿耳膜的巨响,那辆汽车在诗人面前嘭然爆炸!
气浪把车窗玻璃全部震碎,车顶被炸飞,从车里冒出浓浓黑烟,随后就是灼眼的火光,熊熊的火焰倒映在他那双褐色的瞳孔中.......
诗人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响,一时间只能僵直地伫立在原地,维持着那个举着手机的姿势。
——有人在他的车里装了炸弹,目标毫无疑问是他,可惜这个陷阱差之毫厘,只炸死了他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
情报手的线人遍布海滨,不到两天时间就把布置汽车炸弹的人给揪出来了。那人是一名副食店老板,因为老婆吸/毒猝死,认为贩/毒的黑漆花是罪魁祸首,通过森蚺那边的黑市买了一点炸/弹,想要孤注一掷地和这群黑手党们拼个死活。
但是没想到诗人因为中途接了一个电话而和爆炸擦肩而过,行动落空,反而为自己惹上杀身之祸。
黑漆花在查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派出了三辆车前后围堵,却没想到在途中被一辆突然闯进现场的警车拦下,黑漆花的部员们只能看着那个副食店老板瘸着一条腿落荒而逃。
而那辆警车无声地和这边三辆虎视眈眈的黑车对峙。
诗人从车里开门下来,衬衫上的肩带在胸膛两侧勒出清晰的勒痕,这样看起来肩背十分挺直有型,卷起袖口的那条胳膊搭在车门上,气质敛然,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领头的。
那个时候他还没修炼出那种礼貌优雅的笑容,但是五官轮廓流畅,颌面平整,略深的唇色别添韵味。刚经历手下惨死眼前,罪魁祸首也在面前逃之夭夭,他脸上自然没有什么好表情。
对面那辆警车缓缓降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中年男人,正对他投以深沉一眼,诗人毫无畏惧之意的回视。
梦中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没有了车,没有了人,唯一不变的是——那个中年警察被两个黑漆花部员压着,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他。
诗人接过旁边手下递过来的一个手机,上下翻查了一番没查到什么,他开口说:“本来我还在想,黑漆花这么多干部,他怎么就挑准了我下手,原来他是你安排过来监视我的线人?”
那警察身上沾血,鼻梁也有点发青,即使被压制着,他的回答也不卑不亢:“安排来监视你这件事算在我头上,但是他只是负责收集情报然后发给我,除了汽车炸弹那事什么都没做过。”
诗人眉梢、眼梢和嘴角都没有一丝笑意,那原本柔和迷人的嗓音带点疑惑:“除了汽车炸弹?我们的人民警察就是这么包庇杀人犯的?”
那警察沉默半响,继而嘶哑开口:“他应该交给人民法院来判断罪行,你不能为了报仇私下报复他。”
“那我那名下属也应该交给人民法院来判定死罪,而不是由他,你看我这个逻辑对吗?”诗人淡声问一句,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手机扔进了旁边一辆黑车里,声音变冷了,“最后一次机会,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警察猛然挣扎了一下,又被旁边人高马大的两个西装男给死死压下去,他抬头,发丝被血和汗黏在鬓角,那眼睛闪着摄人的精光:“他已经被司法程序保护起来了,具体地点我是不会说的!”
诗人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那种光,在此之前,他用钱收买情报的策略已经宣告失败,现在这个男人就算是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为所动。
于是他走远几步,就像几天前他走离那辆妄图置他于死地的黑车。
那两个西装男把那中年警察蛮狠地塞进车里,揍了一拳后啪得一声关掉车门,五秒钟之后——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港口,冲天的火光再次映在每一个黑手党的脸上,火焰吞没了一切,里面就连一声哭叫或怒吼都没有传出.........
诗人久久凝望着,跳跃的焰光镀在他那张脸上,因为天色已经大暗,那张脸开始变得晦暗不明,他有些出神,在想那双闪着光泽的眼睛,他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能为了所谓的正义和良心而付出这种代价。
很快那双眼睛就和记忆中的另一双眼睛重合了,那是一双更年轻更清澈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笑吟吟地对说了一句“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好人。”
梦境徒然破碎,诗人从床上猛地坐起,手撑着额角一阵剧烈的喘息,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苍白的失措。
卧室房门正对着客厅,希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被手/拷锁在了沙发脚,另一手正努力去够桌几上的玻璃杯,听到卧室里的动静蓦地睁大眼睛往这边看来,那唇因为过于饥/渴而发白干裂。
诗人鸠占鹊巢,连袜子都脱了上了他的床,睡到半夜被惊醒,好不容易从那复杂混乱的梦中回过点心神,抬头就看向了沙发。
他轻轻地呼吸了几次,穿上拖鞋,走过去拿过茶几上那杯水:“我不是说了要喝水就叫我吗?而且这是隔夜水,最好别喝。”
希泽谨慎地缩回沙发,不安的目光跟着他,只见他倒了那杯水,重新倒了一杯温水,搁在了自己面前:“喝这个。”
诗人在自己家里待了一天,已经把里里外外的东西全部翻了一个遍,翻到书房里的那些警局档案时,希泽拼命阻止,手/铐的锁链被弄得哗啦作响,这人于是笑着把东西放回去说他不看了。
但是还没等他松口气,这总是带着优雅面具的情报手再次拿出东西,又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骗你的。”
希泽:“.........”
这么来来回回数次,希泽还每次都会上当,诗人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那惊人的学习能力让他很快就熟悉了这个房子,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直接就躺在卧室里唯一一张床上了。
而被他锁住的希泽也被迫换到了沙发上。
年轻的小警察十分确认自己现在就是被劫持了,而且绑匪目的十分不明确,他盯着那杯水,最后还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拿过去喝了,脑中不知道第多少次闪过“到底怎样才能自救”“前辈们什么时候才会搜到这边来”这种问题,他在复杂的思索中轻声问道:“你刚刚是被我吵醒了吗?”
诗人翘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本来想说不是,但是看到他那双带点愧疚的眼睛,临时改了口:“也算是。”
希泽疑惑:“什么叫也算是?”
诗人摸了摸下巴,从旁边的架子上把那铁皮警徽拿过来:“可能是睡在你家里,看多了关于警察的东西,一直在做关于警察的梦,梦里你把我惊醒了,所以叫也算是。”
“.......”希泽憋了半天,吶吶出声,“这不算我的,而且看东西看多了就会做相关的梦,这个假设也没有科学依据。”
“那就是你拿东西的声音吵醒了我。”诗人改口,反正打算把这个罪名板上钉钉地加到他头上。
希泽无力反驳,只能略有歉意地低头,喝了一杯水润了下自己的唇。
诗人此刻一条居家长裤配缎面衬衫,屋内只开着卧室里的一盏落地灯,他抬手支头,动作间光照在宽松的衬衫上,因为那特殊的布料而显出流光潋滟的色泽,
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平时至少会跟他聊上几句,大半夜一言不发坐在这里实在是让希泽有点不适应,他动了动手上的手/拷,被这么锁上一天也多少能体会平时看守所那些三流子们的感受了,他小心地试探一句:“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
诗人笑了,那副礼貌斯文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你们警察下一步的安排是不是都听上级的?”
希泽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回一句:“当然。”
“那我现在也是,看老大怎么安排,包括接下里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所以一切都还不确定,”诗人闲散地坐着,看着他被迫以这个躺着的姿势和自己对话,眼底有一抹玩味,“不过希泽,比起问我下一步会做什么,你不应该更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吗?看我是心情好打算继续压在手上锁个几天,还是心情不好明天就杀人灭口?”
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希泽下意识往沙发里缩了一下,声线有点忐忑:“我问了也没用吧,又不能改变什么。”
诗人放下手,那原本戴着表的手腕空空如也,没有了饰品修饰,他身上那种充满涵养的气质反而更加纯粹了:“说不定你多说几句话,我心情能好一点,这样你等待救援的时间就会变长。”
希泽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咚咚咚几声敲门的响声。
两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希泽是没反应过来愣在了沙发上,诗人则是快步起身,关掉了卧室的灯,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警用配枪。
又是咚咚咚几声,这次结束之后门口传来了记者大叔的喊声:“希泽!!希泽!!你在里面吗?!”
希泽被这一声叫回了魂,正要抓住机会大声呼喊,就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他怔怔然看着抵在自己喉咙上的枪,呼吸一滞。
因为室内骤然变得昏暗,诗人靠近了一点,没出声却做了口型,他清楚地读出了那句话。
——“知道你不怕死,现在开口的话,我会连带门口的那个人一起动手。”
希泽一下子把唇抿紧了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眼睛死死地盯着身前人,而诗人枪口未移,沉沉的目光缓缓移向玄关再到那扇黑色的门。
“咚咚咚!!”
“希泽!!希泽!!你要是在里面的话你过来给我开个门!!”
记者大叔的声音洪亮,语气十分急切,压抑着某种焦急,他坚持不懈地敲了老半天,估计连邻居都被敲醒了,但是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敲门声渐渐停了。
大叔在门口喃喃自语,好像很是苦恼:“真是一点运气也碰不到........我还心存侥幸呢。”
“要是真被诗人那种家伙绑走,现在不知道在遭受什么,唉,这孩子的命怎么总是这么挫折.........”
因为是单元楼房的布局,大门离客厅很近,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沙发上的两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这充满担心的絮叨话语。
被黑手党绑着要去沉海,被地头蛇的高级干部锁在自己家里一整天,希泽都没表现出一点懦弱,但是现在他的眼睛突然红了,仍然紧抿着唇,诗人低头看他,枪口不易察觉地偏了一下。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如同希望一丝一丝地被剥离,希泽的指尖都凉了起来,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死活也没落下来,最后他猛然扭头在沙发靠背上擦掉自己的眼泪,努力压抑着颤音质问:“你们黑手党,凭什么能定人生死?”
他的手腕还被强制性地锁在沙发脚,诗人用枪口在他柔软的脖子上磨了一下:“因为有枪,有能力。”
诗人反问:”那你们又是为什么要打击黑手党呢?”
希泽都没回头看他:“因为你们是违法的,是会造成社会混乱的。”
“违法的?为什么一定要按照法律规定的来?”诗人笑了一声,但是语气却没多少笑意,“三年前,海滨有些地方很混乱,地方警察根本就没办法好好管理,有的店铺被三流子们砸了,从报警做笔录到现场勘查写损失报告最后司法索赔,中间耗时耗力还费钱,经手的警察多但却很少有能真正把事情处理完美的,但是寻求黑手党的庇护却可以一劳永逸。”
“还有借贷,你们的银行会根据一个人的消费水平支出流水还有收入明细来决定是否允许贷款,将一些不符合要求又急需用钱的人拒之门外,那些人除了找我们借还能找谁,无力偿款如果不惩戒逼债,借款人的利益怎么保证?我们只是做了你们做不到的事情而已。”
希泽一言不发,直到听见诗人在他身后说:“你以为h市的警察局为什么放任我们到现在?黑漆花的港口贸易直接带动了整个海滨经济的发展,酒吧、会所、交易所还有俱乐部那些产业收入该交的税一分钱也没有少过。”
他停了,希泽终于转过身,微微摇头:“我承认黑手党能做到我们不能做到的一些事,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是正确的。”
“用枪支镇压,用金钱收买,你们的存在让海滨的人们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法律不能衡量对错,却可以带来公平,而黑手党不能,因为你们不衡量对错,只是依靠利益生存,在这种秩序下,没有人是公平的。”
他眼睛已经不红了,某种坚定的、宁静的东西藏在其中,诗人收回枪,想到了港口仓库那些被人秘密挪走的货物,自己的手下因为被人命令给警局送了炸弹而被捕,野狍、鸽尾和裟罗的死状一一在眼前闪过。
最后他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沙发,带点笑意地轻声感叹:“........依靠利益生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着写着就突然悟了,诗人,他只喜欢远观,不喜欢亵玩这可能就是他一直a不上去的原因哈哈哈哈开局,贪哥连凉哥的衣角摸一下都要被用枪指着而诗人已经亲上了别人的警徽,还摸上了领口现在,贪哥每天热衷于和凉哥亲亲亲贴贴贴上床而诗人,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很好,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开局拿一手好牌可能并不能赢,拿一手烂牌也能通过坚持不懈、苟到最后、死皮赖脸、勇敢追求等励志行为来获得最终胜利朋友们,向贪哥这种一步步稳扎稳打的男人学习吧,\(^o^)/啊这种精神,真是催人泪下、涕泗横流~~【下次更新4.11】成功14次,失败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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