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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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

黑漆花的人三五成群地守在旁边，河九指挥着保镖上前，崩头迎过来和他简短地打了一声招呼。

虽然这招呼打不打都无所谓，反正这位地产老板只想赶紧办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一点也不想继续淌这趟浑水，已经维持面无表情好一会了。

团长步履缓慢地从海岸边走来，看到他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和善的微笑，温声做了一个开场白：“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准时，穿着也很体面，从十年前开始就这么一丝不苟、周到谨慎。”

他说谨慎的时候，两只深陷的眼睛扫过那一群分工明确、目光警惕的保镖。

河九的脸色微微一变，说不上什么意味地注视着他，半响，他才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开口：“习惯而已，况且这是生意人的基本礼仪，不体面不准时还做什么生意。”

多年好友之间也少不了生分，这两人一个在合同上临时反悔，一个利用犯罪证据进行了一场敲诈，半斤八两，但是都没扯破，保持着生意人最后的体面。

团长微微一笑，仿佛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嫌隙：“和往常一样，先验货，桌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边崩头带着人搬来一张宽大的沉木桌子，在前面放下，河九的保镖在得到老板同意之后上前，把那一个个重达10公斤的保险箱稳稳当当放上去，咔嚓几下打开——箱子掀开之后是满面的绿钞，一沓一沓堆得整整齐齐。

随后十二个保镖齐齐退开，黑漆花的人上前。

他们手上戴着白手套，从每一个箱子里抽出几张钞票，迎着光，上下仔细翻看——这是在验明真假。

河九看着他们动作，转头平静陈述了一句：“这次交易完，我希望我的公司不会再和黑漆花有任何瓜葛。”

他这句话算是某种试探，在等团长一个承诺，只见那个同样穿西装打领带的黑漆花头目抬起一只手戴上毡帽，侧过头时光影在那枯皱的脖颈上分割成线，望过来的眼神也无比平静：“当然，这十年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你之后也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合作伙伴。”

尊重与祝福，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河九在十年前就深知这人老谋深算一腔坏水，现在对此毫无触动。

验货行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河九顶着大太阳眯起眼睛，看到了对面的一个魁梧男人，光是站着都能看到那胳膊和脖颈处鼓张的肌肉，正沉默地抱着胳膊在旁边望风，注意到他后向这边瞟了一眼，那眼角还带着一道疤。

“黑柱？”河九认出了这位黑漆花干部，“十年了，他竟然还跟着你。”

“他是个信守承偌的人，”团长拒绝了手下偏过来的黑伞，“我帮他安葬了他的妻女，在我身边护卫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河九偏过头来，扯动嘴角，虚伪地笑了一声：“你总是那么会装好人，恰到好处给别人一点甜头，就能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他十年前就是混白道的，为走捷径才和黑漆花合作弄死了别的竞争对手，一家独大到现在成为h市最大的地产公司老板，即使财富地位都不及黑漆花，他也自认和团长有那么几分生意交情，没那么多忌惮，这次没忍住讽刺了一句。

团长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眼角有细微的纹路：“知人善用，怎么被你说成投机取巧。”

“你当初在海岸边捡到凡凉，我劝过你把他交给警局，”河九回忆起往事，眼中闪过迷蒙的光，左边是团长，右边是他站成一排、相机而动的保镖，“结果你却花了十年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培养成现在黑漆花咬人最厉害的一条狗，教唆他为你卖命，这也能叫知人善用？”

团长用手轻敲着那拐杖的小龙头，看着不远处飞驰而来的七八辆车，一时没有说话。

那些车停下，河九也停了，看着凡凉从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姓贪的手下，他眉毛抖了抖。

诗人也从后面那辆车下来，依在车门上，遥望着这边，却没有继续过来的意思。

贪烨跟在凡凉身后快步走来，途径那张沉木桌子，看到上面绿花花的钞票，他笑一声：“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凡凉在前面，头也没回：“你这话听起来很真情实意。”

贪烨双手插进裤腰口袋，踩过水泥地缝隙的杂草，往后面望了一眼——诗人正在低头调整他手腕上那条新表，穿着西装的手下零零散散站在各处，黑柱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抱着胳膊注视着这边。

而势力的最中心——团长和河九，这两人更靠近海岸，他们周围的下属们站得格外紧凑，一张张脸面无表情。

不算槐酒，这估计是黑漆花人手到的最齐的一次了。

在此之前，野狍、裟罗、鸽尾、庞鲨都在黑漆花的内乱或外斗中丧生，除去一直游走在边缘的最底层干部槐酒，玉面阎罗、诗人、黑柱还有新加入的贪烨，与黑漆花的头目团长，难得齐整地一同出现在港口。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黑漆花部员，那种感觉分外强烈，海风徐徐吹起每一个人的衣角，似乎也在为今日港口的热闹欢呼。

凡凉停在团长身边，眼神却瞥向旁边的河九：“团长，事情都办完了，那些人经常聚集的地方也毁了，应该没办法召集人手立刻反击。”

团长看着那边交错数钱的手，再次总览了一下来港口的人手，良久轻声道：“这还是会所围剿之后我们第一次汇合，小凉，辛苦你了。”

凡凉侧过身“嗯”了一句，他旁边的贪烨把目光放在了河九胳膊处的那条绷带上，在一片安静中开口：“河老板的伤好些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河九原本看到他们两个伤口就隐隐作痛，现在不仅身上痛，心里也难受，他脸色铁青：“不用你管。”

他刚说完，就感觉凡凉冷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一刀，隐忍片刻，他迫不得已、咬牙切齿：“好多了，谢谢你关心。”

贪烨忍着笑，也忍住想搭上某人肩膀的想法：“倒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就是随便客套一下，”

还等不到河九伤痛再次复发，黑漆花的人抬起胳膊往下重重一按，保险箱合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为首的一个人边脱手套边上前汇报：“已经核查过了，金额是对的，随机抽查的也全是真钞。”

河九看着他退下，问道：“我想要的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凡凉看了一眼团长，在得到后者同意的眼神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扔过去，口吻淡淡的没什么语气：“全部在这里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河九也顾不上手受伤了，上前几步把那u盘接在怀里，随后他用左手抓住那金属小件，像是重新掌握自己命运般重重松了一口气。

“确定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在里面？”

“不用问我，”凡凉说，“你可以让你的人现场检阅。”

河九就要招人过来，港口东边处突然响起了几声砰砰的枪响，一时所有人瞳孔微缩，纷纷向那边望去。

与此同时，情报手的手机消息提示声叮叮作响，诗人一目十行看完，走过来：“警局带人过来了，说有人举报我们非法进行大额交易，正持枪往港口这边赶，武警部队也出动了。”

其实交易也不算是交易，毕竟这是黑漆花自己的钱，警局只是借个由头想要扣住这群黑手党而已，团长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帽檐下他的鬓角中隐隐闪过银光，面容沉静地吩咐了一句：“黑柱，你带着崩头先把钱装上车。”

一直站在对面的北方男人上前应了一声，旁边经常跟着团长的小弟们立刻跟上他们柱哥，一手拿起一个保险箱开始撤退。

装上车？贪烨回头望着身后如庞然大物般的货船，眼里有一丝疑惑——不是要逃到海上？团长还想留在海滨干什么？黑漆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海滨跟其他人周旋？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到凡凉语气放轻，有些疑问：“.........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如果只是派人在港口盯着，在不清楚他们具体要干什么的情况下，警局按道理不会贸然弄出这么大阵仗。

贪烨心口一跳，神色自然地回过头：“可能是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了，整个海滨都被波及了。”

相比这些干部的冷静漠然，河九对警察到来的反应明显更大一些——他急于销毁证据，仓促间把u盘放在地上，指着它对一名保镖说：“对准点，开枪！”

因为形势危急，他甚至放弃了“验货”的打算。

但是目标物太小，地面又是水泥地，隔近射击会跳弹或者是偏移，隔远点射又是一门技术活，那保镖双手握枪、面色发白地在地上射出了好几个窟窿，河九目光发紧地盯着那完好无损的u盘，忍无可忍后，朝那边喊：“凡凉，帮个忙！”

“真麻烦，”玉面阎罗眼睛都没眨，有些不耐烦，他冷冷道，“扔过来。”

贪烨卸了弹夹确认是满的，咔嚓一声上膛，枪口朝下递了过去：“河老板可真是会挑人，只选我们这边重量级选手。”

河九无心理会他的调侃，蹲下，一捡一扔，那银色u盘闪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凡凉接过枪后抬手一射！

——铛的一声，那金属小块反方向飞离坠落，落在地上时中间已经狠狠凹陷，最深处是黑色的，其他的地方泛着烧灼的焦黄。

凡凉收回枪：“谁让他雇的都是一群废物。”

站在后面的团长思考了一会，做出个决定，吩咐说：“小凉，你先带人把河九送回去。”

凡凉毫不迟疑抬腿就走，贪烨就要跟着他离开，又听到接下来的另一句：“贪烨，你跟着黑柱把钱转移到会所。”

他停下脚步，出于某种直觉，他脑中开始自动走马观花，把从加入黑漆花到现在背地里做的所有事回想了一遍，其中最容易败露、最容易引发怀疑的就是前不久装了那批炸弹，但是就连凡凉也没能通过监控发现什么不对劲。

再次抬头，凡凉已经走远，一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回头看过来。

漆黑的车身低调奢华，他站在旁边远比那车惹眼，两人遥遥对望一眼。

贪烨倏忽一笑，轻声做了一个口型：“没事，暂时分头行动，我等会去找你。”

或许是因为他放松带笑的神情，又或许是这句话，凡凉在某一刻竟然产生了某种安心的感觉，他不再停留，坐进车里，又听到后车座响起一道开门的声音——诗人坐了上来。

阳光过于热烈，他领口的扣子都解了一颗，扭头向窗外，从刚刚开始他就不同于寻常的安静，此刻的嘴角也只是勾起了极浅的幅度：“我想去看看槐酒的情况，搭个顺风车，不介意吧？”

*

“团长怎么没过来？”黑柱把车停在会所后门，下车后关上车门，没像其他人一样立刻掏枪四处打量，反而转头问了贪烨一句，因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声音从那贲张结实的胸膛里发出显得有点沉紧，“凡凉在他身边吗？”

贪烨从对面的副驾驶座下车，两个人都是力量型打手，出现在一块投在地上的阴影都格外阴重，能让看到的人心里发怵，他很快地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一遭，回答：”团长说还有点事要留在港口，凡凉被他派去保护河九了。”

黑柱眼角那块疤一横：“保护河九？”

贪烨：“河九要是落在警局手里，对黑漆花来说也算是个麻烦，当然要万无一失送他回去。”

黑柱没再疑问，一路缄默地带着人提着手提箱上楼，一阵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响彻整个黑漆花会所。

不消片刻，他们两个来到了团长办公室的门口，黑柱抱着胳膊等手下们把钱转移到保险柜里，静立门外的姿态表明他对那绿油油钞票没有任何兴趣。

贪烨就站在他对面，也没管里面声势浩大的现金转移，因为走廊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先打了一架吗？”

黑柱对别的事情记忆都很淡，唯独对肉/体搏斗的印象深刻，他回：“记得，当时你出手很快很猛，招招往要害上来，我没能拦住，让你拉开车门看到了团长。”

贪烨轻笑一声，他的身形看起来没黑柱那么威猛，少了点霸气，但是胳膊、胸膛、后背还有腰腿的肌肉练得恰到好处，线条优美又不失凶悍，他继续：“那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厉害？“

黑柱抬起头，对于赞赏对手，他一向毫不吝啬：“你。”

这不是抬举，也没有造假，他脸上有着久经风霜的坚毅，从面相上看也不会是撒谎的人，他认可了贪烨的实力，在初次见面时就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野心，之后的数次接触中他也唯独对他另眼相待。

贪烨手心攥着一个比被凡凉一枪击毁的u盘还小的内存卡，他知道现在想要打乱团长的计划必须来场狠的，触发一点关键因素才可能扭转局势，于是他经过审慎思索，缓缓开口：“.........野狍被杀之前拿在手里的东西，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黑柱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个，眉头一皱：“什么？”

贪烨把手从口袋里拿出，他不知道团长是不是艺高人胆大才放任这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这么多年，不过不管怎样，揭露真相对某些人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他递过去，一字一句说：“是关于你妻子女儿被害真相的录像。”

黑柱眼珠颤动，鼻翼震动，那张脸顿时如岩石裂出缝隙。

作者有话要说：

贪哥挑拨离间.......实锤掉马进度＋10%【下次更新4.17】成功17次，失败5次（ohno，又增加了一次，痛苦orz）学校这几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请允许我停一天处理一下，回来一定继续努力日更，爱你们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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