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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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占经》有云:月犯镇星,期不出十年,国以饥亡,天下大丧。
朱厚照过来找吴昊,说是为了庆贺新观象台仪器落成,已经安排清宁宫庄杀猪宰羊,今晚在山顶空地举办烧烤晚会,邀请钦天监和相关人等参加...
吴昊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半月前就预测到此次凌犯,趁着外差跑到京外躲避,就怕朝中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落不了好。
月犯五纬历朝历代都是个忌讳事,太子你这么开心合适吗?
月为女主,月犯镇星是女主干政之兆。联想到三月发生的某件事,吴昊觉得太子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殿下,日月凌犯毕竟与灾异相关,这个时候在观象台庆祝是不是会给人口实。”
“口实?什么口实?月亮和行星交会不是常有之事吗?父皇年初还下旨,严禁谶纬妖书。”
“那是禁民间教门以谶纬妖言惑众。”
“你的意思是只许朝廷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臣并无此意。”
“好了好了,天象而已,晚上给你看个稀奇,一定要来哦。”
吴昊无法,只好应了。
太阳刚从远处的西山沉下去,月亮便在东南方的天空明晃晃地显出身形。
山顶的空地上点起了一排火堆,一帮人围着火堆烤着羊肉。羊肉架在小屯庄铁匠送过来的铁杆子上滋滋冒油,王惟和坐在板凳上吸溜着口水看着齐良烤羊肉。
朱厚照派人给邻居王铉送了帖子,邀请王铉和王惟和参加聚会。
王铉则在一旁和汪鋐讨论海岛算经和三角函数的优劣,“还是三角法简单些,只需立一根表,表杆也不用太高,四五尺即可,精度却比两表之法要高。”汪鋐总结了一下这几天的使用心得。
“这三角法涉及角度测量,老叟愚昧,从未听闻,汪主事从何处得来?”
“钦天监新得前元历算遗书,正在翻译,应是从这些书里得来的。俺这里有部分译好的,改天给老先生抄一份”汪鋐答道。
“那老叟先谢过汪主事。”
另一头朱厚照和吴昊一边啃着羊肉,一边看月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既望的月亮正是最圆的时候,硕大的银盘正朝着中天位置移动。
离中天不远,一颗明亮的行星正挡在月亮前行的路上,那便是土星。两人估计着掩星的大致时刻,“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看这样子应该是震位进,艮位出。”吴昊说道。
“嗯嗯,应该不止是合,而是掩。咱吃快点,吃完先去看看镇星。”
两人又胡乱吃了几口,洗了手便往赤道室而去。
赤道观测室南边和西边的圆顶已经推开,朱厚照踮着脚取下望远镜头上的木盖子,搬动着镜身,用平行于镜身的窥衡寻找着土星。
明亮的月光下,亮星很少,窥衡很快便对准了土星的位置。朱厚照小心的移动着目镜,木星的身影逐渐清晰。新磨制的六寸凹镜没有让朱厚照失望,镜子里的土星虽然有些黯淡,但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椭圆形的光环。
朱厚照把位置让给吴昊,吴昊低头看了几眼,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朱厚照,“那个扁扁的东西是何物?镇星怎会如此古怪?”
朱厚照一脸坏笑,“那应该是镇星的帽子,月亮怕是过来抢帽子的。”吴昊扭过头不理睬不着调的太子,再去看土星,土星已跑到视场边上看不清了。
吴昊觉得可能是镜子的问题,又把望远镜对准月亮。镜头里的月亮白得耀眼,比先前又长又细的望远镜里的看起来更大。吴昊左看右看也没找出问题,只好承认镇星原本就是那个样子。
外面的人吃完也跑进观测室里瞧稀奇,待看到镇星的样子也是目瞪口呆。有人又跑去地平室,用那里的折射望远镜验证,回来说那边的镜子看镇星就像长了两个耳朵。
随着月亮一点一点的逼近,众人不再纠结镇星的帽子,举着望远镜看着难得一见的天象。
先是西边的帽子,然后是镇星本体,一点点被月亮的巨大身影盖住;不到一盏茶时间,又从另一边冒了出来,按着同样的顺序,先是帽子,后是星体。月亮不但遮盖了镇星,下沿顺道还把角宿一也盖住了一小会。
看完整个过程,在场所有人都隐约明白了,看来天上的星体远近不同,所谓的凌犯只不过是镇星被遮挡了一下而已。
月亮继续沿着白道往西移动,镇星也在赶自己的路。
月光下肉眼很难看到的星星此时也在望远镜里露出了模糊的身影,当镇星的帽子盖住了太微垣的东次将时,大家都明白了:月亮最近,镇星次之,东次将最远;离得近的星体自然会遮挡住离得远的星体。
次日,钦天监众官联名上了题本,把此次观测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还描述了镇星古怪的样貌。除了解释不了那个帽子,镇星其实和月亮长得差不多。
题本上说,此次观测超越历代,月掩镇星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凡在白道之内的诸星皆被遮盖,而镇星也会遮挡其它星辰,此非异象,天常而已,五纬凌犯之说可以休矣。
题本由快马投送通政司,通政司按规矩誊写明发礼部,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此次观测,钦天监可是露了大脸。
经过内阁与陛下商议,下旨明确禁止任何人今后再以五纬凌犯之说附会灾异、诽谤朝政。
新观象台尚未完全修好便出了这么大成绩,内阁大佬纷纷向弘治恭贺,大明有此储君乃是陛下教导有方。弘治因此又得意了好几天。
朱厚照这两日在小屯庄忙着给庄里的牛试验新装备,庄里的铁匠也被叫过去帮忙。明日便是初伏,清宁宫庄的麦子要开始收割了,朱厚照专门在清河边上划出了几十亩麦田以供试验。
黄昏时,朱厚照收了工正沿着清河边往大屯庄走,听到隔河有人在叫自己,“朱家哥哥,朱家哥哥。”
朱厚照扭头一看,原来是小屁孩王惟和。姐弟两个正跟着祖父王铉在河边散步。
朱厚照便过了石桥,和祖孙三个见了礼。王铉很客气地谢过前几日钦天监的招待,又问起了前元历算书翻译的事情。
朱厚照大致讲了这些书的来历和内容,答应王铉再有译好的部分就借给他抄录一份。
次日上午,待露水散掉,熊大熊二兄弟便领着一干工匠牵着牛车来到清河边。说是牛车,却和一般的车不一样,没有车厢,只在车辕中间架着一个木台子,工匠立在台子上赶着牛前行。
车轮的轴向左延伸出挺长一截子,下面装着几个铜家伙和两把铁锯子。车辕上也向左架着一根圆木杆,用皮带连在车轴上,跟着车轴一起转动。圆木杆上还挂着几根横木条,在空里交替滚动。
众工匠在麦田边上调整好牛车位置,又检查了一遍车上的家伙,确认没问题之后,便由熊大赶着车下了麦田。
麦田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人,王惟和也咬着个麦饼跟在朱厚照屁股后面围观。
牛车上的横木条交替滚动着,把麦子拢到锯子口,两把锯子的刃口快速交错着,众人只听到”簌簌“的声响,便看到麦子被整齐的放倒。牛车过去后,三、四尺宽的麦田便一下子空了出来,后面跟着的庄户乐呵呵地将割下来的麦子归拢、捆扎,抱到田边。
牛车就这么轻松地挨着麦子来回走着,不到一顿饭工夫,一亩多的麦地便被收割的干干净净,连地里剩下的秸秆茬子都是一般高。
王惟和看得嘴里的饼子掉了都没发觉,一个劲地摇着朱厚照的袖子,“怎么会这般利索?借俺家使使成不?你要是借俺两天,俺保证把俺姐引见给你...”
朱厚照嫌弃地拽回自己的袖子,“别老拿俺的袖子擦手。你姐昨日俺不是见过了吗?用得着你引见吗?一边玩去。”
王惟和仍不放弃:“要不你做俺姐夫吧?俺姐那般好看,你要是不娶她,她就要被嫁到真定去了...”
小屁孩嗓门挺大,搞得朱厚照有些尴尬。旁边汪鋐、刘瑾偷偷捂着嘴直乐,后边的王家下人面红耳赤地把小屁孩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