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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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自上午一直忙到夕阳西下，除了午时最热时歇了一个时辰，换了头牛，一天下来合计收割了二十多亩。换做人，顶破天也就两三亩。
扶江兴奋地搓着手掌，“这差得也太大了，早知道庄里就多买点牛了。”
“现在不能买吗？”朱厚照问道。
“能买，就是少，卖的多是牛犊，得养上几年才能用。”
扶江又补充道，“这割麦最是辛苦，天时不等人，十天之内每家要收割五、六十亩。但凡家里人口少点，当家的能累吐血。”
朱厚照想了想，说明天再去找铁匠聊聊。
晚上，朱厚照抓了安正文一起画了个人力收割机的图纸。为了省时省料，这次连轮子都取消了。
这是一个滑撬式转盘收割机，通过人力推动，两个圆盘形的刀片在阻力下相对旋转进行切割。效率比不上牛车，但肯定比镰刀强到天上去了，关键是不用弯腰，降低了劳作强度。
次日一早，朱厚照就带着图纸往小屯庄赶去，后面刘瑾和齐良牵着马跟着。
刘公公今日头戴逍遥巾，身穿石青色的交领道袍，下巴上居然还贴着几缕胡子，打扮得像是个乡居的缙绅，只是衣摆上两个脚印很是煞风景。
经过昨日牛车收割过的麦田，里面有不少妇人正在拾麦穗。所谓“颗粒入仓、岁有余粮”，自古如此，是个珍惜粮食的习俗，主家听任不禁。
朱厚照看见王惟和的姐姐也带着丫鬟提着篮子在麦田里捡拾。既然遇上了，朱厚照便在路边行了礼，王惟清也直起身回了一礼。
朱厚照看着两人的篮子，想起了伦文叙教过的《诗经》，便摇头晃脑地拽了两句文，“薄言袺之，薄言襭之。”
人家《诗经》里说的是拿衣襟兜起来就行，你这还提两个大篮子，贪心了啊。
王惟清一怔，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随即回了一句：“无集于栩，无啄我黍。”
用的也是《诗经》，意思是我不捡的话，还不是便宜了树上的麻雀。但后面还有一句“此邦之人，不可与处”没念出来。言外之意，这人怕是有毛病吧，就不能做个和睦的邻居吗？
王惟清说完，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便扯着一脸懵圈的丫鬟往回走了。
晨曦穿过田里的薄雾，给少女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主仆两人叽叽喳喳的低声说着话，那丫鬟冷不丁回头也“哼！”了一声，还加了一句“登徒子！”
刘瑾大怒，正要上前呵斥，却见朱厚照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主仆二人远去，便又悄悄地收回了脚。
太子这是慕少艾了？
三人到了小屯庄，找到铁匠铺子，把图纸给了铁匠。铁匠姓田，本乡人，拿到图纸，听朱厚照比划了半天，明白了其中关窍，便问朱厚照什么个章程？
朱厚照便说，这几天多做一些，做好了送扶江处，宫庄按成本加三成收购。
田铁匠听了一口答应，说自己这几天不揽其他活了，就干这个。
交代完田铁匠，朱厚照便上了马去瓮山泊南头。今日和汪鋐约好了，测量瓮山泊水位。
到了瓮山闸口，汪鋐已经在那里开始测量了。
“闸口比北边清河口要高两尺半，泊里汇入的水大部分走清河流走了。如果在清河口再建一个坝，能多蓄不少水。”汪鋐拿着测量数据过来说到。
瓮山泊南口出去便是玉河，在西直门外与高粱河汇合后一分为二，一支成了京师的护城河，还有一支经德胜门边上的北水关入积水潭，蜿蜒绕过皇城，在正阳门与崇文门之间与护城河汇合，再经大通桥往下，便是通惠河。
这条水路是前元郭守敬确定下来的，郭守敬引白浮水入瓮山泊，以补通惠河之水。现在白浮水道已经湮没，瓮山泊的水位比原来低了不少。
建坝可以，但要能泄洪才行。具体方案得仔细测量计算，还要由工部去和顺天府商量。
两人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再等等，看看大雨之后泊中水位情况再决定。
这几日汪鋐便带着人，沿着白浮瓮山河故道一路上溯，一边查看一边测量。
朱厚照打算明天回宫一趟，出来十多天了，再不回去下次便不好出来了。
两日后，乐成殿，朱厚照拿着把巴掌长的小望远镜比划着，“口径一寸，放大倍数大约二十倍左右。关键是小巧，可以放在怀里，不占地方。”
旁边站着的是安远侯柳文和丰城侯李玺，两人都在十二团营领兵管操，柳文在振威营，李玺在敢勇营。
京军除了各卫所，还有三大营和十二团营。三大营又称老营，太宗文皇帝所设。景泰年间为了抵御瓦剌，抽调三大营精锐另外组建了团营，成化初分为四武营、四勇营、四威营，合称十二团营，领兵的都是累世勋臣。
柳文和李玺手里也各有一把望远镜，正举在眼前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赞叹，“确实有用，放在关墙上怕是能看到十里之外，五里左右应该能看清旗号了。”
“不止可以观察敌情，军中亦可用来传讯。墩台也不必每三十里设一座，可以省不少人手，守烟墩可是个苦活。“
“能看得更远吗？”柳文问道。
“可以，钦天监用得同样式的可以放大到七、八十倍左右。就是太重，要架起来用，再大就很难看清东西了。”朱厚照答道。
“重些没关系，架在边墙或者墩台上就行。”
“二位要么和兵部、都督府商量一下，统计个数字出来。孤也好计算物料、工时。”二人应下了，说一会就去兵部商量个章程。
刚送走了两位侯爷，刘瑾找了过来，说是上次来的撒马尔罕的使者过来辞行。
朱厚照跟着去了文华殿，阿黑麻和通事正在文华门喝茶。行过礼之后，阿黑麻说自己三天后启程，铅笔已经拿到了，想问问太子还有啥吩咐。
“那些观星台的学者贵国给多少薪水？”朱厚照问道。
“以前待遇很不错，但自从兀鲁伯汗死后就大不如前了。现在昔班尼汗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只能靠占卜混些糊口钱罢了。”
“那你回去告诉这些学者，到了大明俺会给他们申请官职，保证他们和家人衣食无忧，但是要有真才实学，想混饭吃可不行。”
阿黑麻拍着胸脯保证，决不会让骗子混进来。接着又问起了自己的中介费怎么算。
“下次你来，俺给你一千支铅笔。”
阿黑麻表示这个待遇有点低了，假如自己组织个商队，定期往返大明和西域，太子能不能帮忙办个手续？
此时长途商业往来，一般是以通贡的形式进行的。没有国书和勘合进不了关不说，还容易被军队抢劫。
朱厚照来了兴趣，问起了阿黑麻如何打算的，他可以帮忙策划一下。
阿黑麻说他们家几百年来就是做生意的，有亲戚在波斯西边的记施国，那边是个海岛。
陆路运输能带的东西太少，走海路就不一样了。
朱厚照觉得阿黑麻眼界不错，便先答应了下来。等下次他把人送过来就给他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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