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砣机
用完晚膳，天色已黑。赵婆婆又来给太子篦头。
“前日是俺家挨刀的他爹寿辰，俺到城外天宁寺给上柱香。到了午时正打算去后殿用些斋饭，却见大士殿那头有人围在那里，俺瞅着热闹也挤了过去。待进了殿，和尚却把门窗都掩上了，指指地面叫俺等看。天爷，那地上多了好几个影子，都是外头那高塔的影子，不过却是倒过来的，你说稀奇不稀奇...”
小孔成像嘛。朱厚照咧咧嘴，附和了两句，随口问到：“婆婆，这几日宫外头可还有人说俺的事吗？”
“那可不，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大伙都说，这宋朝有狸猫换太子，咋咱大明朝也有这事，定是朝内有奸臣暗害太子爷...都说太子金殿救母，乃是诚孝之人。
要老婆子说，太子自是至孝，嫡母生母都是母，只要人都在，咱不闹腾，安生过日子呗。”
朱厚照听了点点头，“还要多谢婆婆那日给俺讲了外面的传言。”
“当不得太子的谢，俺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婆婆，明日您看看三虎有没有空，让他到东华门来找俺，俺有些手艺活想交给他做。”
“成，俺明日就打发他过来，他这几年跟着他爹练手艺，他爹说比他年轻时强。”
送走了赵婆婆，朱厚照上床安寝，又想了想自己母亲的事。
何鼎、刘山、周黄女无论目的为何，皆是有恩于己。知恩图报，人之常情，明天让刘瑾先悄悄打听下这几人的葬地。
至于那郑旺先关着吧，浑人一个，放出来只怕又要生事。
朱厚照觉得有点头疼，打算明天再和母亲商量一下。
次日一早，朱厚照便去了咸熙宫，问起郑氏自己外公的事情如何处置。
郑氏叹了口气，“俺爹不是个仁义之人，放出来只怕又要闯祸，只要不伤了性命，权且关着吧。只是俺娘自小疼俺，离了俺爹不知怎生过活，太子可否想个法子照顾些子？”
朱厚照点头应了，说这几天就安排好，有了消息就来告诉她。
出了咸熙宫，朱厚照让谷大用叫上东宫典乘局丞魏彬一起出趟城，把自己的外祖母安置到清宁宫庄。
又让黄玮去趟定国公府借几个下人也送去赵氏身边。
午初下了课，朱厚照拿着昨晚写得铅笔底稿去了内阁找谢正。
谢正誊写好了，交给太子，又说了几句，“此事小臣也有耳闻，通惠河若能修通确实大利于国，通州张家湾码头至京不过四十里，运价却几与苏松至张家湾三千四百里相当。去年两百万石粮入京中兴平、富新等仓，脚价银近二十万两。
弘治五年，陛下亦曾试图修缮，但因水过浅，只能到博济闸而止。若能引水补之，则此事泰半可成。”
朱厚照谢过，正要出门，谢正又道：“太子所制铅笔六部值房用的顺手，这几日各部衙门常有人来问，不知太子可否再给一批。”
朱厚照说正在想办法，便出了门去左顺门文书房交奏本。
出了左顺门，刘瑾说赵婆婆的儿子已经领到了武英殿。朱厚照便跟着过去。
进了武英门，一个三十多岁高高壮壮的汉子上来见礼，说是赵婆婆的儿子赵三虎，今日过来听太子吩咐。
朱厚照让坐了，把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
“太子要的琉璃片厚薄没啥问题，只是厂里所做都带些杂色，也不知是否合用。”
“没关系，你先做出来我看看。”
午后，弹子房。
朱厚照、于经、刘瑾三个人头碰头正看着京师的舆图。
“弹子房对面是篦头房，那里空房挺多，要不让他们匀出一间？那里离六部衙门也不算远。”于经说道。
朱厚照摇摇头，各部想要铅笔是好事，但他可不想白给。打算开个铺子，衙门想要，自己来买，量大了给个折扣便是。
除了衙门，平常人也可以用。铺子开在皇城，外面的人就不方便进来了。
刘瑾想了想，说道：“不如开在灯市街，那里最是热闹。钟鼓司在明照坊有个乐器厂，物料仓库也在那里，地方不小，背面便是灯市街，在墙上开出门窗就可以当铺子用。”
“行，你把沿街的房子隔出来给于经用。除了铅笔，道经厂也让多做些纸牌一起发卖。卖什么价于经看着办，每个月给俺报个账。收益里抽三成给作坊匠人放赏。先这么办。”
接着朱厚照又问起了制笔杆的工具，于经说还没琢磨出来，御前作找了一套砣机送了过来，匠人们正在想办法改进。
朱厚照让于经带着过去看了看。砣机是张中间有槽的桌子，上面架着一根圆木棍。棍子的一端装着一个生铁的砣盘，棍子中间缠着根皮绳。
桌子下面是两个脚踏板，棍子上皮绳的两端就穿在在两个踏板上。
人坐在凳子上，脚踩踏板，皮绳就带着圆棍旋转，匠人再用铁砣盘解玉。
不过这砣盘的旋转不是持续的，左右脚踩下去，圆棍的旋转方向是相反的。
朱厚照说道：“俺回去也想想，看看怎么样用。”
隔了两日，安正文给于经送过来两张图纸，还有两个玩具般的模型。
砣机桌面下加了一个圆环，圆环辐条上伸出根杆子连在脚踏板上。
桌面上的样式也被改动了，于经拿着模型对照着图纸琢磨了半天，大致看明白了。
一个是桌面上架了个大号的卷笔刀，刨笔杆外圆的，还有一个是钻孔的。瞧着是比以前方便些，成不成还得和御前作再商量商量。
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挨训，武英殿管事太监和众待诏一致谴责太子殿下把武英殿的大门变成了木工房。
“俺只说在武英殿译书，啥时候让你在里面做木工了？”
“上次那抽水井样式也是在武英门做的，怎不见他们嚷嚷。”朱厚照耍起无赖。
“那你也不能一有木工活就往那里跑，御前作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折腾？”
“太远了，我倒是想让工匠们去清宁宫做，我是不怕吵，这不是内廷不让进嘛。”
弘治有点头疼，旁边戴义说道：“东华门北边不是有个马神庙吗？隔壁就是御马监值房。”
弘治和朱厚照都想起来了，那里被金水河围着，算是个死角。
庙是御马监的，可御马监也就每年六月洗马的日子在那里上柱香，平时根本没人去。论面积，那里也不比武英门小。
弘治说：“你去和段聪说一下，让他把马神庙腾出来，有了正经地方，以后不可再骚扰武英殿。还有，以后少糟蹋俺的金茎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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