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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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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发现了新的宇宙未解之谜：人为什么要长大。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人为什么会变老呢？树叶掉下来,
明年还会再长，人死了埋进土里，却不会再醒来。
为什么呢？
——《盟主日记》
*
最近小学校开始流行玩一种叫时光胶囊的东西,
大课间土操场上全是小学生拿着塑料小铲东挖挖西挖挖。
林翡当然也不能落伍,
等柳叶儿中午放学回家，书包里掏出两个蛋，“我们来给未来的自己写信吧。”
信纸都准备好了,
四张带香味儿的，印糖果屋插画，a4大。
纸笔递过去,
林翡安排她,
“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张,
再给十年后的我写一张，我们两个一起写,
谁都不准偷看。”
柳叶儿刚上初中那会儿也短暂流行过时光胶囊,
班上同学三五成群地掘地，她没参与过。
初中生是个很微妙的群体，失去了小学生的单纯质朴，也不像高中生已逐步走向成熟,
加之乡镇学校辍学率很高，部分学生开始跟社会人接触,
柳叶儿的初中生活并不十分愉快。
外公说“呸呸呸”，连呸了几十下林翡才放过他。
林翡说：“凭我是你老婆。”
林翡歪过来看，半天仰脸说：“我长大挣到钱也给你买好不好？”
她的耳洞从小就有，珍珠耳环也有，早些时候弄丢一只，怎么找也找不到，林华玉听说就趁着生日重新给她买了一对，还另买了只精致的首饰匣。
转眼冬天到，过年时候林华玉和林华金都来了，林华金还是一个人，烧菜煮饭，里里外外忙活。
柳叶儿笑得东倒西歪。
早些时候,
柳叶儿愿意跟林翡交朋友的主要原因，就是林翡高贵的小学生身份，后来因为两家关系本就近，来往更加密切。
只是一个凑巧，就变成现在超越血缘的重要存在，要写信的话，柳叶儿确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柳叶儿跟她解释，“我是高中生，我毕业就能去打暑假工了，上大学也能兼职，但那时候你还是初中生，你还有很久很久才能挣到钱。而且之前在你家当小阿姨挣的钱我都没算进去，我让你个三五年，你也追不上。”
如今细细想来，便觉缘分之奇妙，周围那么多小孩，也有认识时间比她长的，可都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走得近。
反正都没有翠翠和秧秧招人疼。
两封信花了半个多小时写完，装进蛋里，外头套个塑料袋，柳叶儿不放心，怕受潮，又裹了几层保鲜膜才放进铁盒子，院里找地方埋。
柳叶儿说：“凭什么？”
除了陈淼和前后桌同学,
她几乎不怎么跟别人交流,
沉默保护了自己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乐趣。
今天冬天比去年冷，烟花燃尽的时候，柳叶儿感觉睫毛凉凉的，抬头看，竟然下雪了。
“十年太久了。”外公拿小锄头给时光胶囊盖上土，“你们可得自己记住位置，十年以后都不知道外公外婆还在不在。”
两枚拳头大的粉红塑料蛋拍到桌面，朝桌边咕噜咕噜滚，柳叶儿伸手在桌沿接住，用书挡了重新放好。
一整年的不安动乱在整点时热闹的礼花和鞭炮声中结束，林翡舞着仙女棒跟柳叶儿手牵手在院子里蹦跶。
大概是觉得去年祖宗们偷懒了没有好好发力，小人们日子过得很惨，外婆还威胁说：“今年再不发力，明年就不给烧纸。”
林翡不喜欢这些巾巾吊吊的东西，不喜欢就算，还要说：“真可怕，耳朵肉上穿个洞，真可怕！”
林翡的钢笔是外公给的，柳叶儿的也是爸爸当年用过的，两人埋头沙沙书写，林翡不时偷瞟，柳叶儿扭头瞪她，“想干嘛，你自己说的不偷看。”
柳叶儿十六岁生日那天，收到林华玉从九江寄来的礼物，是一对香槟色的珍珠耳环。
柳叶儿懒得理她，自己坐那收拾，金银玉饰一件件拿出来用绒布擦，收进首饰匣。
年夜饭还是去年的流程，两家人的祖宗全部请来，两小人磕头，求祖宗保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林翡“啊”了声，不明白，柳叶儿说：“你不是要写给十年后的自己吗，钢笔的字迹能保存的时间更长。”
十年后的秧秧是十九岁，十年后的翠翠也快二十六岁，那时候的她们是什么样子呢？真的能收到十年前的自己写下的信吗？
但不管写下什么内容，都必须保证信纸和字迹的完好。
林华玉带着方怡，说小秘一个人在城里打拼不容易，不想挤春运，大过年窝在小公寓怪可怜的，就带回家来过年。
林翡爬到椅子上坐好，拔开笔帽，“开始写了哦。”
外婆看穿不戳穿，林华玉三十好几人了，小秘也不是刚出社会的无知大学生，她们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有前面姜毅的经验，外婆才懒得管她们闲事。
“用钢笔写。”柳叶儿提醒她。
“那肯定是我先挣到钱。”柳叶儿说。
“就是了不起。”柳叶儿手臂圈住信纸，“谁偷看谁是猪。”
林翡爬到外公背上去捏他脸，“你快说呸呸呸。”
外公呵呵笑起来，“行吧行吧，外公帮你们记，行了吧。”
柳叶儿很多奶奶和妈妈留下来的首饰，她喜欢戴，尤其是耳环，除了上学都戴着。
林翡立马捂住耳朵狂摇头，“不听不听不听！记不住记不住记不住。”
林翡不懂，“为什么？”
林翡说：“那你别去，等我先挣钱。”
外公听说她们要埋时光胶囊，也来凑热闹，说铁盒子会生锈，盒子外面又包了几层油纸，套上大塑料袋，给她们埋在花圃里。
林翡“切”一声，“了不起哦。”
她的灾难来自她的美貌和特别的着装、发型,
被校外人士纠缠过,
也被同班的女生针对排挤。
“下雪啦！”
“下雪啦！”
她们齐声喊，用力地抱紧，仰头用脸颊迎接雪花。
林翡张嘴四处去接，一定要吃到雪片，柳叶儿被她扯得东摇西晃，林华玉带了相机，给她们拍下许多照片。
白水镇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早起发现雪跟门廊都齐平，林翡想试试深浅，把狗从窝里抱出来，直接丢雪里。
“哇！淹了！”林翡欢呼，“好深啊！好深的雪啊！”
李瞅啥在雪地里蹦，柳叶儿弯腰牵着狗腿把它拉上来，狗身上裹满了雪，一抖身子，飞得哪哪都是。
狗还挺喜欢，摇头摆尾来蹭，还想被丢，林翡就抱着它不停往雪地里丢，门前一片雪很快就被玩得乱七八糟。
“今年这雪可真够大的。”林华金去找了铲子把家门口一小块铲出来，林翡在旁边捣乱，捏雪球丢他。
林华金被她烦得不行，喊柳叶儿，“你能不能管管。”
柳叶儿去楼上拿了手套下来，“秧秧，戴着玩，免得手冻僵了。”
林华金“嘿”一声，林翡再次朝他冲锋的时候，林华金像她丢狗那样反手就把她摁在雪地里。
林翡鸡哇乱叫，柳叶儿上前帮忙，两个人一齐被按住，林华金拿铲子铲雪往她们身上扬，“活埋了！”
林翡扯脖喊妈，要妈来救命，林华玉跟方怡下楼，雪地里干仗，林华金打不过她们，提着铲子跑了。
一家人好久没这么热闹过，隔着玻璃门外婆直探头，想出去玩又怕冷，外公给她捏了个小雪人拿进屋，“你摸摸。”
雪人黑豆镶的眼睛，红辣椒做的嘴，外婆捧在手里不停颠，怕捂化了。外公说：“玩嘛，化了再给你捏，专门捏一个放冰箱里，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
外婆抬头冲他笑，“好凉呢。”
“凉。”外公在旁边坐下，“凉了我给你捂手。”
外婆点头，又玩了一会儿才把雪人交给他，“拿个盘装，放下面冷冻层。”
外公说好，回来的时候拿了热毛巾给外婆擦手。
院子里的游戏还在继续，林华玉隔着玻璃门看他们，偏过脸，弯腰拍拍膝上的雪，又忍不住扭头去看。
早饭吃馄饨，外公进厨房帮林华金的忙，林华玉去端碗的时候，随口喊了一声“爸”，声音很轻，在抽油烟机“呼呼”的风声里几乎听不清。
外公惊诧抬头，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他匆忙移开，把手里jsg的碗递过去，“这是秧秧的，她的碗底辣椒多。”
林华玉接过，“今年真够冷的。”
“冷啊。”外公又拿了几个空碗出来，排队搁调料，“雪这么大，今年肯定是个丰年。”
“院子里的花不会被冻死吧。”碗底烫手，林华玉扯了袖子包住，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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