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了了，不想却让我看出些端倪来。
这日午膳后，我照例在院里晒太阳，没想到楚楚竟来看我了。她说是随了刘子衿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抽了个闲工夫，就来看看我。
我让丹云为她沏了盏茶，拉着她的手问她的近况。
不一会儿，茶上上来了，她“咦”了一声。
我问她，“怎么了？”
她想了想，又笑道，“原这茶，楚楚待字闺中时，也得幸品过，却是堂兄从南境回来带的。楚楚正想，娘娘这里怎会有的，后又转念一想，您是他的亲阿姊，他自然也会托人给你送的。”
阿丑？楚楚不过是四叔庶出的女儿，阿丑带东西，怎会顾及那么远的？我又想起正月里在林府时阿丑不在，我便忧心阿丑有这样的心思，可当时宛娘却说，他是担心楚楚才去见她的。
我挥手示意丹云带人下去了，我问楚楚，“你堂兄，去你那儿的时日多吗？”
楚楚闻言脸霎地就红了，放下手中的茶，“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堂兄为人正直，一直待楚楚像亲妹妹一样的……”
我摇头，“你不必急于辩解，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且照实了说。”
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方道，“堂兄确实常来看楚楚的。可楚楚晓得，堂兄对楚楚好，生的绝对是同情和怜悯，别的再也不会有了。”
我脸上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却对此事上了心。
待得阿丑再进宫时，我让丹云把他带来见我。
他一脸的无奈，“可是又从哪儿听来了闲言碎语？”
我摇头，让丹云为他沏茶，沏的是楚楚一样的茶，他笑道，“原来你一直在喝着，这茶能滤心尘，可你有孕在身，不可多喝才是。”
我看着他，问，“这茶，你送了多少出去？”
“问这做什么？送的人可多了……”
“多得，竟连四叔府上庶出的女儿也要你亲自送吗？”
他端着茶盏的手忽地就顿住了，他想了想，“好似，是有送过。”
我还是一直看着他，他从不会欺我的，他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有没有说实话。此刻，他的眼神告诉我说，他不是记不起，他是不愿让我知道。
我怒道，“你是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对我坦诚的？”
他忙起身扶着我，嘴上却犟道，“我不知道，为何楚楚就送不得了？”
“你若，只把她当做妹妹，我自然不会过问你半句。可你不会觉得，你的关心，过度了吗？”
他抬眼看我，眼中尽是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我正了正身子，责道，“你当知道，她已嫁做人妇。”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的脸色霎地就不好了，“我早就向你坦明了，我对她，是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我只是为她不平，为何林家就是这样无人了，要拿她的一生来下注！”
“啪！”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也越听越生气，竟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你也是林家人！”
他捂着脸，脸色不变，“是，你也是。可你的心，早就不在林家了！你的心，在东宫，在那刘朝宗身上！”
他竟敢直呼刘朝宗的名讳，他的嘴，就是这样招祸？我甩手又要给他一个耳光，可他却拦下我，他堂堂七尺男儿，跪在我身边，“姐，你可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我心软了，方醒悟过来，亦是跪下身来，抚着他的半边脸，“你可知，姐姐今日在恼什么？”
他没有说话。
我心疼地看着这个与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姐姐恼你，是你瞒我，我们是亲人，你有什么，是信不过姐姐的？”
他亦是反抓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的眼神，是这近二十年从未有过的，恼意，不解，疼惜和悔意。
他摇摇头，放了手，起身离开了。
而我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心里头难受极了，从小到大，我从舍不得打他，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对他说，我这又是怎么了？
在昭台殿候了数日，却一直等不到阿丑再来东宫的消息。刘朝宗心疼他的孩子，这几日非要陪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
又过了几日，兴许刘朝宗觉着我心头放下了，这夜便没来昭台殿。他不在，有人就会来了。
冬易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就说是那小子多心，你会有什么事？”
我一听是阿丑让他来的，喜难自禁，“他可是原谅我了？”
“他怎么会恨你。”
我点点头，“我着实不该打他。”
“你打得好啊！”冬易看着我，冷毅的眸子难得寻着丝亮点，“也该把他打得清醒些，少做些混事。”
“他又做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
我摇头，心下却预料到了什么。
“他今日向皇上请旨，要娶婵阳。”
难怪刘朝宗没有来，原来是处理这事去了。“皇上是怎么说的？”
“你不恼？他又违背了你的意思？”
我叹息道，“这几日，我算是想明白了。我的阿丑，早就在去南境前死了，回来的，是镇南大将军，林斯年。”
他看着我，“你就这样认了？”
“我还能做什么？”
他摇头，眸子空空的，什么也装不下，只道，“我的话带到了，怎么做，还得看你了。”
“你带的谁的话？”
他没有看我，“自小，林府就收留了我。带的，自然是林府的话。”
他又走了，他总是让我犯难。他今日是借着阿丑托他来看我，来告诉我阿丑的决心的。可我又能做什么呢？阿丑这样做，无非是拿准了皇上的心思，可于他而言，这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刘朝宗，婵阳是刘朝宗的妹妹，刘朝宗不要婵阳嫁给他，他就偏生要与刘朝宗作对。我不知阿丑为何这样做，是为了几年前的我？还是为了如今的楚楚？可他可曾想过，那个为他倾心的婵阳？
我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面，是我的夫君，一面，是我的胞弟。他们为何让我这样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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