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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雪越下越大，刘朝宗将那青梅酒挖出来后，便在亭子里煮起酒来。我晓得他一杯一杯的酒喝着，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情绪，心头的苦却都在酒里了。
而我除了陪在他身边，陪他饮下那断肠的酒，便是什么也做不了。我喝了太多，以至后来，我都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话，也记不得到底喝了多少酒，甚至记不得后来是怎么回到寝宫的。
第二日一早，竟是刘朝宗唤我起床的。
他在我面前转啊转的，想必，是让我为他穿衣束冠？奈何我头疼得厉害，不愿起身。他便让巧珍来做了。
而过了一会儿，待他穿戴好后，他又来唤我起床。
“你可是忘了？今日还要入宫？”他俯身在我耳边道。
我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他一眼，唔，他可是穿的新衣？紫色长袍，腰间只系了一条银丝织成的锦带，头发用镶玉的银冠束起来。我可是还在醉中？如此凡俗的衣饰，穿戴在他身上怎生如此好看呢？
他见我不作答，便要拉我起身。我摇摇头，又倒了下去。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微微皱起眉，道，“这么烫？”转而又道，“是孤不好，知道你受不得寒气，还带你四处走。”
我心想，也好，可以在这寝宫睡上一天也是不错的，也免得去见宫里那些人恭维的虚假模样。可依了刘朝宗的性子，是断不会让我就在这寝宫睡一日的。他兴许还要带我去瞧瞧宫里的太医，巴不得，让整个宫的人都晓得我患了风寒。
“你不去也好。”他想了想，对我说。
怎么？换了身新做的衣裳，竟连性子也变了？
他若有所思道，“可能，就在今日了。”
就在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是什么事情？我摸不着头脑，只见他也不多说什么，径直朝外走去。
又听他对巧珍道，“待会儿去请李太医来。皇太子妃娘娘病了，病得还不清。可记住了？”
至于后面他们说的话，我确实也没听清楚了。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约莫到了申时，巧珍在殿里鼓弄着什么，我迷糊间也就醒了。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她忙一脸歉意地到我面前来，道“可是奴婢没有分寸，吵到了娘娘？”
“去给本宫倒点儿水吧。”
她点头，出去没一会儿，端进来一碗药。
我蹙眉道，“不过是……”
“李太医说，娘娘病得不轻，当然得用药调理。”她谨慎地放下托盘，又低声道，“娘娘放心，不过是补身子的药，不苦。”
我这才想起刘朝宗临走前嘱咐的话来。我点点头，让她将药端来。
她一面喂着药，一面道，“午后时分，娘娘上次带回来的那姑娘说要见您。您当时睡得正熟，奴婢也没敢吵您。”
小青？她见我做什么？“她现在可还在殿外？”
“是，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让她进来吧。”
自从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青。我让妙仪在昭台殿随意给她安排了个位置做事，她却做得不亦乐乎，还扬言，没有大事发生就绝不会来劳烦我。哪知这才过了几日，她竟就忍不住了。
她见了我，惊道，“可怜的娘娘，您这是经历了什么？脸蛋烧得这样的红。嘴唇又这样的白。”
哪里有这么夸张，想来，该是巧珍给她打过招呼了。
我笑道，“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儿！大事儿！”
“哦？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你破了你的大话，要来劳烦本宫？”
她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我不是来劳烦您的，是要给你说一件宫里头今日发生的大事！”
我忽地想起了今日刘朝宗的那句，“可能，就在今日了。”
我忙问她，“今日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方一脸不解道，“我是实在搞不懂你们了。今日宴席间，陛下一高兴，竟就给那贤王世子指了婚。指的，竟是您家的姑娘！”
“楚楚？”
“对，就是她！可怜了小九哦！我看得都心疼。那小眼神，脉脉深情收都收不住啊！”她说着说着，竟真真落下泪来。
难怪刘朝宗不让我去。原来，皇帝竟是要在今日指婚，虽说那刘子衿同皇后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也是贤王的嫡母，也该守一年孝的。这老皇帝，就这么就不可耐地要他们成亲吗？
再说楚楚与老九，我心头虽早知会有今天，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一日，竟这样毫无征兆地就来了。老皇帝心中必然是盘算了许久，然后以今日这样的方式随口说出来。这随口一说，却是断送了楚楚，老九，还有刘子衿三人选择自己姻缘的权利。
果然，皇家的婚姻，都是身不由己。万不幸，我遇上了刘朝宗：万幸，我遇上了刘朝宗！
只是……“你哭什么？”
小青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自然是为小九和林姑娘哭了。身在皇家，享得世人羡慕不来的尊贵，却又得不到普通百姓都有的，自主选择自己一生的权利。您说，皇家儿女的身份，谁想要？”
我看着她难得的认真，便也告诉她，“不少人，都想要的。”
“可我却知，小九是不想要的，还有那个世子，我之前见他就晓得，他也是不愿要的。”
“你之前见过他？”
她点头，道，“送那老妇下山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他与林姑娘。好像是，他救了林姑娘吧。瞧，这下完了，定是被哪个有心人晓得了，拿去做了文章，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那是我欠刘子衿的，我自然是不会忘记。原来，他与楚楚，早就见过面了。也不知，他见到那张脸时，心头多得是欣慰，还是难受。
“可有定下婚期？”
小青摇头，“说是择日完婚嘞。”她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们这里的规矩，可都是这样的？”
“你指的，是什么？”
“像林姑娘那样的大家，为何，也只封了个侧妃？如此，那小九岂不是就会更难受了？他与林姑娘，本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如今给了别人，竟连个正室都坐不到。”
大家？就是这样的大家，才害苦了楚楚的一生啊！
她见我不说话，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我摇头。
她又道，“我今日见得，颁了旨后，那世子，好几次嘞，都在看太子殿下。也不晓得在看什么。”
我想，兴许，他是在看刘朝宗身边空着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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