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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过去。
这场雨终于是停了。
苏元滇一大早就去了府衙，竟是连早膳也未用。
厅堂里，苏母坐在圆桌前，接过吴妈妈递过来的一盅参汤，慈爱笑道：“听说陆家小姐已经醒了，还得多亏了我家酥酥，瞧着这段时日可是将我女儿给累坏了。来尝尝，这是娘特意吩咐厨房熬的，看看可否喜欢？”说罢，将汤盅递给苏以微。
“是啊小姐，夫人担忧您得紧，昨儿个夜里还想去看望您呢。但听丫鬟说您已经歇下了，这才未有打扰。”吴妈妈站在旁边也笑了笑。
苏以微伸手接过参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心中顿时暖了起来，倒也没有说话，仔细的将参汤全部喝完。
苏母笑盈盈望着她，眼里满是疼爱。
“很好喝。”苏以微将汤盅放在桌上，微不可觉的用衣袖遮了遮手腕上的伤口，以免被苏母瞧出端倪。
“若是喜欢，娘再吩咐厨房多备着点儿，总归不能委屈了女儿。”苏母一笑。
苏以微点头，倒也未有拒绝，温柔道：“多谢母亲。”
苏母似乎很是高兴，连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拉着苏以微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到已近正午，苏元滇才回了府。
许是遇到了点不顺心的事，苏元滇眉头微皱，用膳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苏母连着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老爷？”苏母又叫了一声。
冷不防回过神，苏元滇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苏母，问：“夫人刚说什么？”
“老爷可是有事？”苏母担忧的看着他，问出心中疑虑。
苏以微也凝神静听。
厅内静默一瞬，苏元滇沉思片刻，叹了口气：“确有一事。”
瞧着苏元滇面色不大好，苏母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放下手中碗筷，轻声询问：“何事？”
“石安县新发掘出了两处盐矿，但这种盐却并非市面上常见的盐，不敢贸然开采。自古官盐需经过层层审批，待官府文书下发，才可让盐商兜售，可发现的这两座盐矿却非同一般。张大人怕出事，便禀明了知府大人，今早前去府衙，知府大人也面有忧色，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苏元滇道：“盐运可大可小，若一旦出了事，天子怪罪下来，可是砍头的重罪。民间常有宵小贩卖私盐，现如今这两座盐矿未有开采，更不敢大肆宣扬，知府大人命人将消息压了下去，一怕有宵小之徒生出歹心出事，二怕盐矿被盗不好交代。”
说罢，席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苏母陡然一惊，似乎打了个冷颤，连忙问：“老爷，盐矿不是向来归张大人管吗？你只是个副使，这事情纵然出了差错，也有知府大人与张大人顶着，与你又有何干？”
“夫人，张大人身为盐运司使，我在他手底下做事，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认为我能独善其身吗？”
苏母一愣。
苏元滇眉头紧皱，继续道：“正因如此，这件事才没这么简单，今早在府衙，知府大人与我商议，似乎有意要将盐矿一事交由我负责。”
“什么？”苏母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在发颤。
“张大人最近在盐运司事务繁忙，许多事情都脱不开身，石安县离金陵路程约有三百里。虽说距离不远，但来回也要四五天，知府大人思来想去，唯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元滇面有忧色，又道：“若是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月我便要启程去石安县待上一段时日了。”
“不行。”苏母猛然站起身，果断拒绝：“老爷，石安县绝不能去！盐矿之事牵扯颇深，不出事还好，若一旦出事，如何担待得起？”
“夫人，我又何尝不知？可知府大人有意定我前去，已是无法推脱。”苏元滇叹了口气。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苏母低声喃喃，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苏元滇不再说话，席间沉默了一瞬。
倒是苏以微神色淡然，抬眸看向苏元滇，问：“父亲，您所说的两座盐矿可是近段时日才发掘的？”
苏元滇感到疑惑，似是没想到苏以微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也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点头：“不错。石安县那边发现盐矿之后，消息快马加鞭传到了金陵府衙，我也是前日里才听说的。”
“未开采的盐矿具有许多不确定性，富贵人家与平民百姓所食用的盐皆是不同。”苏以微眼睫微颤，眸色清丽醉人，她道：“父亲，此行未必是件坏事。”
——未必是件坏事。
苏元滇愣住，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盯着苏以微，只觉脑子里晕晕乎乎，满是这六个大字，正感到困惑之时，却见苏以微已经起身，继续道：“父亲，您在盐运司任职，负责管理金陵盐贡，自也知晓朝廷对盐运一事向来看重。石安县新发掘的两座盐矿还未开采，若因怕出事，父亲便打起了退堂鼓，岂不让人看了笑话？且盐矿究竟如何也确实难以预料，可若一旦成功，对父亲官途则大有裨益。”
苏元滇一震。
却听闻苏以微淡淡一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女子声音平静，眉目柔和，但说出口的话却令苏元滇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苏元滇猛然睁大双眼，似乎醍醐灌顶，仿佛瞬间想明白了，突然大笑起来。
苏以微福了福身，微笑着朝苏元滇行了一礼，转而离开了厅堂。
唯有苏母面露担忧之色，虽也觉得苏以微方才说的一番话有些道理，可心中难免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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