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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尚钰一怔，转而笑了笑，继续看向戏台子上正唱着戏的旦角儿。
富家小姐身死之后，书生无丝毫愧疚之心。此时已有新欢，大肆挥霍着抢夺而来的家产。书生好赌成性又夜夜酗酒，不过半年时间，家产便挥霍殆尽。
书生欠下巨债，流落街头时被人狠狠打断了一条腿。待逃到破败的寺庙时。夜晚风雨交加，伴随着电闪雷鸣。书生害怕极了。
寺庙荒废已久又处处透着阴森诡异。书生蜷缩在角落，似有披头散发的女鬼从门外飘了进来。女鬼白衣悚然，神情可怖。正是他那冤死的妻子。
书生心神俱裂，竟差点被活活吓死。正在此时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划破夜空。书生暴毙于寺庙，竟活生生被雷电劈死了。
这出戏唱到最后，竟是大快人心。
待戏落幕，楼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依然有年轻的夫人小姐拿起帕子抹眼泪，似乎仍走不出来。
有人惋惜，有人感叹。有人替富家小姐不值，有人低低咒骂书生负心薄幸......
戏台子仿佛见证了世间百态，楼里众生皆是芸芸。入戏之人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持。
“你看。”裴尚钰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楼下掩面而哭的夫人小姐，道：“这都是入戏之人。”
他面上依然含着笑，端的是俊逸风流。
苏以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搭建的戏台渐渐被人撤去。但仍有许多人不愿离开，面上神色无比伤心难过。
裴尚钰说完又转头看向苏以微，笑盈盈开口：“姑娘似乎也未入戏。”
苏以微抿唇不语。
倒是一旁的棠儿擦干眼泪，愤然道：“可真是神明有眼，想来冤死的富家小姐是专程来索命的，自古男子多薄情，这话果真没错。”
“小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裴尚钰潇洒一笑：“世间负心薄幸的男子虽多，但攀附富贵的女子也不少。”
棠儿一噎。
苏以微神色如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楼下众人，突然停留在一抹蓝色身影上。
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他刚走进揽月楼，掌柜便笑着迎上前，态度颇为恭敬。
两人交谈了几句话，掌柜将男子迎到柜前，似乎在翻看账本。
“你在看什么？”
瞧着苏以微凝视片刻，裴尚钰也将目光投去。
“原来是叶家少主。”裴尚钰笑了笑：“难怪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
叶家少主？
苏以微眸光一缩。
“早便听闻叶家少主具有经商头脑，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叶家产业。”裴尚钰笑看了苏以微一眼，打趣道：“虽然相貌也生得好看，但本公子与他比也不差吧？倒让你看得这般专注了？”
听闻他这般揶揄的话语，苏以微收回视线，强自敛了敛心神，隐去眸中复杂情绪。
她问：“叶家少主倒有所耳闻，听你所言似乎很是了解？”
苏以微对叶家知道的并不多，如今陡然听闻裴尚钰提起，免不了从他口中打探一番。
“自然。”裴尚钰得意一笑，哼道：“本公子在金陵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叶家的事当然是一清二楚。”
“说来听听。”苏以微神色淡然，似乎是随口一问。
裴尚钰却来了兴趣，摇着折扇道：“反正也无事，你若感兴趣，且听我细细说来。”
“要说叶家啊。名号自然是响当当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经营众多产业。金陵许多茶坊酒肆，陶瓷瓦窑，米铺粮面，衣阁妆品都出自叶家。可谓是富可敌国，常年往朝廷纳税都是好几万两白银呢。”
“叶家老太爷过世得早，两位老爷经商天赋不如叶大少爷，因此早在三年前便让叶成砚接手了家族产业。至于叶二少爷叶明谦则喜读诗书，乃金陵有名的文人。与陆绥相比，两人才学不相上下。”
“说来本公子与叶明谦还是同窗呢。”裴尚钰轻哼：“他倒是文采出众，经常写得一手好文章。书院里那些老学究常常夸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夸的？不就会写点文章吗？谁还不会写几个字啊？”
苏以微瞧了他一眼，淡淡道：“看来裴公子似乎很不高兴。”
“我能高兴吗？”裴尚钰嗤了一声，提起叶明谦似乎很是气恼，埋怨道：“那些老顽固常拿我与他对比，可真是气死个人。连我爹都说我没他聪明，学识赶不上人家。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没叶明谦聪明？我是因为这样才赶不上他吗？明明是本公子没用心读书。若是肯努努力，指不定学识比他还好。”
裴尚钰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有些口渴，又气愤的端起茶杯咕哝喝了几口。
“叶公子本就聪慧又敏而好学，自是才华过人。裴公子若是肯头悬梁锥刺股，或许能有机会赶上人家。”苏以微道。
裴尚钰正在喝茶的手一顿，差点被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
棠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就不厚道了啊。”裴尚钰瞪了苏以微一眼，愤然道：“本公子可是请你看了场戏，叶明谦你又不认识，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苏以微低垂着眉眼，掩去眸中情绪。记忆中二表兄聪慧过人，虽然贪玩却也好学。
如今时隔多年，也不知再次相见之时，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外祖母身体又是否康健？
苏以微记得六岁时，她第一次见到外祖母，老太太笑容慈祥又和蔼，身体也硬朗。年幼的她常常喜欢睡前吃些糕点，然后听外祖母讲故事。
时光转瞬而逝，叶蓁蓁已去世八年，也不知这些年外祖母可还好？
正在苏以微陷入沉思的时候，却听闻裴尚钰的声音继续响起：“叶家人丁稀少，到了叶明谦这一代，只有他和堂兄叶成砚两人。如今叶成砚已经成了叶家少主。而叶家又未曾出仕，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叶明谦自然要参加下半年秋闱。”
裴尚钰轻摇折扇，哼道：“说我不如叶明谦，本公子可是和他一道考上秀才的。若非本公子心思不在学业上，下半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
苏以微抿唇不语，目光看向楼下叶成砚，似乎已经看完了账本，他与掌柜又说了一番话，正欲离开。
却见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叶成砚面色一变，好像很是焦急，赶紧走出了揽月楼。
苏以微眸光微动，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偏头看向裴尚钰，问：“叶家少主为何走得这般匆忙？看上去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裴尚钰无所谓一笑：“叶成砚向来处变不惊，瞧着这般模样，怕是叶老夫人病情加重了。”
苏以微猛然僵住。
“要我说啊。叶家老太太也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丧了夫，年老又丧女。以至于这么多年忧思成疾，身体渐渐枯竭。已是到了金陵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仿佛一根针刺进了苏以微的胸口，疼得她呼吸一窒。
裴尚钰说的每一个字都令她难以接受。苏以微一直以为外祖母应是身体硬朗，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也是。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自己又下落不明，外祖母应该很是伤心吧。
苏以微难过的想，心中酸涩难言，却又只能生生忍住。
“叶家钱财如流水，难道就没有可以为叶老夫人医治的人吗？”站在一旁的棠儿忍不住问。
“叶家是有钱，可再有钱又能怎么办？叶家早已悬赏黄金万两，为叶老夫人广招名医。可都过去半个月了，依然不见丝毫起色。”裴尚钰叹了口气。
苏以微怔住。
外祖母的病真的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了吗？
她不信。在山中时，师父曾教导自己医术，这么多年来用心钻研，医术已是精湛。师父曾笑言她青出于蓝胜于蓝。
金陵大夫治不好外祖母，但她一定可以。
就像陆瑶一样，不也是说没救了吗？可她依然将陆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苏以微垂首，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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