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朝俘虏
缘起
第十四章
他是谁
注释:*仗剧:在契丹语中意为有胆识,强健有力。
**呷口茶,又道:“据我所知,王家的人基本上全为老弱妇孺,而你的几个弟弟,也是草包,并没功力傍身,你现如今失了父亲信任,就算他们对你恭敬,但顾归笙一走,定然原形毕露,她们对你不善,我料王姑娘也不想顾虑他们的处境,所以战火纷飞,大难临头各自逃窜。”
王婵衣心觉诡异,眼前这个面白如雪的中年男人,如何把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她顿时滋生不安,眉目冷峻:“国公大人可能是从顾大人那边听闻的,我不管他怎么评价我,这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管中窥豹,我纵然喜欢手段,也不可能心狠到丢下家人不顾。”
**浅浅笑着,似是已经洞悉全部,“宴饮是无法办成了,我最后奉劝东家一句,越早走越好,金人同匈奴无甚差别,野蛮,残暴,就算汉化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说完,款款安置茶盏,拂袖扬长而去。
像个谋士,善清谈,在旁人心里安了双自己的眼睛。
起初王婵衣并不相信,没料想不到十日,金兵竟然真的突破防线攻入大宋,东路兵破燕京,横渡黄河南下汴京,官家被逼逃,在金人占据宣政殿前,就早已禅位于太子赵桓。
金人为游牧民族,跟胡人习性极似,善火攻,于是在那日,苏州城陷于火海刀山之中,百姓恐慌流离失所,男子死于金人刀下,妇孺被欺辱致死,惨不堪言。
金错刀锋利,在秋风下闪烁瑟瑟寒光,金兵手起刀落,头颅即刻与脖颈分离,鲜血溅出。
城楼失守,箭楼和瓮城中的宋军死伤多数,护城河尸.身漂浮,河水染红,怕是几日都流不尽,宋人皆如脱.缰野马般向外涌出,人潮汹涌,时常有凄厉哭叫声响彻云霄,有些黄口小儿双腿乏了力气,一头栽倒在人群中,被踩踏而亡。
人海中,王婵衣被推搡着前进,鬓发被推挤的散乱,眼角泪光盈盈,白净的面容被烟气沾染了黑色污垢,额角的汗不断淌下。
前面人头攒动,后面金兵追赶,以她日渐消瘦的身量,根本无法看到最前面是否有王家的车马。
只是不停地跑,双腿乏力也不能停歇片刻,“王渺!爹!”
失声的叫喊,湮没在嘈杂的难民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本来的计划内,金人不可能如此之快就攻破城池,王家准备的车马也只得在今早出发,奈何她要带上母亲牌位,最后一人从家宅中出逃,走到街巷便埋没进人海,没瞄着一眼车马的影子。
“王楚!”
她嗓音喑哑,叫声中夹杂哭腔。
母亲的牌位,决不能落到金人手里,更不能被焚烧在金兵的火焰中。
身边有人惨死,有人被一箭射中后颈,血洒她半边脸。
黏.腻,温热的腥.味在鼻端徘徊,王婵衣强忍着胃中翻滚,躲到城门之下。
青砖石瓦垒砌成几百斗之高的城门,从前的辉煌浩荡变为如今的败落,她仰首,一片青影洒在身上。
“爹......”喉中腥甜,被刺激得频频呕。
然而再往外走,出城门入了外郭,并无王家车马。
她心顿时沉进谷底,酸涩之感充盈五脏六肺。
一片混乱中,朝她迎面奔来脱缰的战马,脸上还束缚着金人的图腾,大概是见血后受惊了。
金人看到这个战马,都肃穆的望着马肚子上的玄青色图腾,一动不动。
王婵衣心中诧异一霎,心说,既然没车,不如骑马。
她就像往日纺织拿梭子一样,利落拔出头发中的银簪,三千青丝失去桎梏,飘逸半空又落成及腰的乌发。
银簪锋利,王婵衣紧紧攥着,强忍双腿战栗,趁西域的马儿飞奔而来之际,狠狠顺势插在马肚子上,再猛然拔出,银簪被血液浸.染,鲜.红一片,她的手也全部湿润,腥味夹杂着粮草战火味刺激的冲撞气管。
马终于停下,嘶鸣着尖叫,前蹄蹬上半空,她借势拉扯金丝绸缎皮革马缰绳,用尽全力向下一拽,左脚榻上马镫,卡进去时马儿更好落地,再一跨步将右脚也放进去。
马背颠陂,就算有坐垫铺就也依旧不舒服,战马很健壮,马镫也比她脚大好几圈,根本无法完全卡入,松松垮垮。
王婵衣只能双腿夹.紧马肚子,上身前倾伏在马脖子上,任凭风吹过鬃**,遮盖眼前视线。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秋天的风里夹着刀片剐蹭脸颊,马蹄狂奔,卷起阵阵小道上的尘土,狂沙伴随血气钻进眼底。
马像疯子一般奔驰,她全身发抖,拉着马缰紧闭双目,任凭把自己带到哪里。
总之,先逃离这个地方。
同将才一样,金人士兵纷纷为此马让路,正是如此,她才能畅通无阻通过敌人的重重包围。
马颠陂奔走了一日夜,血快流尽了,顺着细小黑色窟窿不断溢出浓黑色的血浆。
它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从疾驰变为缓慢前行,如同沙漠中的骆驼。
王婵衣意识开始模糊,浑身乏力的倒在马上,一动不动。
天幕渐渐低垂,夜空流墨,繁星点点,圆月姣姣,秋风含汒。
她不知走了几里地,半睁着眼睛,好像是踏进森林,枫树丛丛,黄叶簌簌,马蹄落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之后听到几声狼嚎,就再没意识,整个人昏昏沉沉,脸陷进马鬃里.......
......
岩石峭壁,层峦叠嶂,山间将近山脚有一洞穴,穴内发光,看似不大,并不能容猛兽。
洞内生火,枯木含水颇少,最易着火,火势扇风便涨,难以熄灭。
火堆旁有二人围坐,其中一人身着雪白金人服饰,羽白冠帽上点缀珠翠和丝绸飘带,飘带上是花鸟卍字形纹样。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还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郎,抱手阖眸,靠坐洞穴内石壁,静心休息。
一点金中带黄的山火掩映到他脸上,能看清白皙的皮肤,高翘鼻梁深邃眉眼,唯嘴唇干裂起皮,失了几分红润的血色,但下巴微微冒出些许泛青的胡茬,加之头发浓密乌黑略微卷曲,一半辫起一边披下,搭配起来倒是有十足的旷野放浪不失魄力之美。
他身旁则是个大金的中年男人,拿羽毛扇子为少年扇火,保持火焰稳定。
少年稍一蹙眉,用契丹语问道:“仗剧,还没来么?”
叫仗剧的男人摇摇头,手中动不停,“没,要不咱们找找。”
少年听着立即起身,动麻利,顺便拔下腰间的弯刀,一步挨一步的走出山洞。
仗剧拿着火把走在少年之前,照亮慢慢黑暗中的一小片。
两个人轻手轻脚踩着,确保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少年低声道:“仗剧,小心,有狼。”
两人一步一挪,动缓慢,在山间走了半个时辰。
仗剧问:“走太远了。”
“我记得路。”
他的眼眸在火光下分外明亮,如鹰隼般敏锐。
又是半个时辰,离山脚愈发近,少年说:“我总感觉,就在这里。”
少年把火把握在手中,往前探去,漆黑一片被点亮了些微的亮光,隐约看见汗血马的鬃**和女人披散的头发,还有马血的刺激味。
仗剧吓得瞳孔收缩,以为是女山鬼,正要张口喊叫却白少年捂住了口鼻,“别大惊小怪。”
少年三指扣回伸出两指,掀起女人头发,将火把照过去,“汉人。”
又用两指测她脖颈脉搏,“没死。”
再撩开冰冷的发丝,是白腻但充满血渍脏污的面容,嘴唇龟裂惨白,毫无血色。
火把往下移动,女人左手攥着缰绳的同时,还拿着一根银发簪,簪上全是血,少年狠狠拔下来,凑近嗅着,“马血,她杀了我的马。”
他语气冷静却含有明显的怨怼。
环绕奄奄一息的汗血宝马,少年到那头,发现女人右手拿着古铜色木质东西,类似洗衣时的竹板,但又比竹板光滑,但这次却无法从她手中扣下来。
这个女人攥得很紧,就连昏迷都不肯放松,看来对她很重要。
汗血宝马的腿开始颤抖,看见少年才开始呜咽着叫,火把在马身上探寻,竟然发现马流了一身的血,基本上要流干了。
他握着火把的手发狠,“这个女人真够狠的,我的马要**。”
仗剧掏出腰刀,夹在女人脖子上,“我把她杀了,为畜生报仇。”
仗剧刀法出名的好,手不起刀不落,轻轻一滑就可隔断脖颈,让人头落地。
谁知道他一把将仗剧的刀劈在地上,低声呵斥:“干嘛**。”
仗剧捡起刀,捂着手腕,“这个女人是汉人,汉人该杀,她还杀了你的马,这可是你最爱的汗血马,你不是说,比你命都重要?”
这么一说,少年突然回想起来,自己还给着马取了名字,叫宗毕。
但他又道:“她是人,汉人也是人,马就算再喜欢,始终是个畜生,比不上人。”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嗔怪,如若给了平时的脾气,早就一刀把这个女人杀了,但今夜不知为何,竟然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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