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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太太坐在凳子上看她，心中虽怒，但想着她并非有意算计自己，到底念着她素日的好，打骂几句便罢了，不忍赶她走。况且，若赶她走，老爷必定不同意，若闹得不好看，岂不是将他推到姓余那贱人房里去了？
且这小妮子又会点妆，又会哄人，有她在身边，自己这些时日笑得也多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故意晾了钟有晴半晌，才吩咐当归道：“拿东西来。”
当归听了，转去内室，须臾又出来，递了一个盒子给三太太。
三太太接过，随手将盒子扔到地上，淡淡道：“够了吗？”
盒子掉在地上，一沓银票散落在地上，钟有晴低垂着头，抖着唇道：“奴，奴不敢……”
三太太打断她的话，放柔了语气：“你素日待我好，我也将你当成了我的人，你若是缺钱，只管与我说便是。”顿了顿，忽又厉声道：“若此后你再同旁人合伙算计我，莫怪我赶你出去！”
钟有晴连连口头：“多谢太太，多谢太太，奴再也不会了！”
04
灯下放着二十两银子，一沓银票，一支点翠金簪，一个玉镯，一个白玉扳指。
若是算起来，统共得有一二百两。
钟有晴坐在菱花镜前，伸手抚着红肿的脸颊。
光洁的脸颊被指甲划出三四条细小血纹来，仿若一种红色的小虫。
钟有晴微微一笑，眼里闪着跳跃的火光。
被打一巴掌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计划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回到多年以前。
04
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好赌嗜酒的老爹，就还有一个被卖给人牙子的姑娘，她被卖时，不过才十四岁。
他被迫跟着人牙子走时，也曾想过逃跑，但她是第一次被人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却不是第一次买人了，哪能轻易就逃出老江湖的手心？
她被捉回来后，没有被打，只是被人牙子用草绳缚住双手。没有被打，不是因为人牙子心善，而是因为她生得清秀可人，若是能找到买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若是伤着磕着了，便要打折扣了。
人牙子带她从村里走到镇上，从镇上又走到城中，途中也遇见过几个腆着大肚子的老大官要买她。
大老官挑丫头，人牙子也挑大老官。他只觉他们出的价钱不甚合心意，便又去领着她往其他地方。
后来，人牙子尚未挑选到满意的买主，便在路上染了病，不过小半月，人已瘦得枯黄，像被妖精吸干了骨髓一般，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再无精力沿路找买主了，是以便带她前往最近的奴隶市场发卖。
当日，她便被一个姓高的老爷看上，那高老爷约莫六十出头的光景，圆脸大肚，皮肤发黄，脸上已生出许多老人斑来，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好像一张发黄的老柏树皮。
虽有老话说“人不可貌相”，但以貌相人是人类天性，倘若遇见一个丑的，尚未知其品行如何，便先生出轻慢之心，倘若遇见一个俊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心中已先生出好感来。
钟有晴也是人，自有人的弱点。
她先前瞧见高老爷时，觉得这老头子心又坏，人又老，便已暗暗打定主意，若是被这老不死的买回家去当通房丫头，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罢了，免得日日瞧着这张又老，又丑的脸，竟不比死更难受？
她是个年轻姑娘，又是个处子，姓高的老爷花七十两买她，人牙子急着拿钱瞧病，也不还价了，当即成交。
钟有晴低垂着头，做出一副温顺样子来，待人牙子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时，她忽地弹出去，将人牙子撞得飞出去，与此同时，她已朝一株粗壮的古树撞去，还未撞上，只觉脸上一疼，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倒在地上。
咦，地怎么是软的？
她尚未回过神，身子已腾空而起。
失重感传来，她恐摔下去，忙抬手抓住那人的衣襟。
抬起眼睫，只见那人一点白白的，薄薄的下颌。
她看得呆了，只听那人用一种又温和，又清泠的声音道：“贤兄可愿将这小丫头让给愚弟？”
高老爷被方才一幕惊了一下子，心中生出气来，面上却还是客气地道：“这丫头是老爷先看中的，哪有先人让后人的道理？”
男人温声道：“贤兄是不愿意让了？”
高老爷冷哼了一声，虽已老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却如毒蛇般，死死盯着钟有晴。
男人轻叹一气，便轻轻将她放在地上，俊美的脸上露出又怜悯，又疼惜，又遗憾的表情来，低声道：“在下对姑娘不起了。”
此时，已有高老爷的随从上前拽她，钟有晴一面挣扎，目光忽然盯在男人的腰畔——一把刻着奇特花纹的短剑。
她不由得看向男人，只见男人也盯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一时只觉得了应许一般，忽地伸出手，从他腰间拔出匕首，横在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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