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梳头时,三太太看着铜镜里的影儿,不动声色打量她,半晌,没打量出什么端倪,便直言道:“你今日来得这样早,莫非老爷昨儿没去你那里?“
钟有晴道:“老爷去了,只是奴不敢。”
三太太闻言,有些恼怒,道:“怎的不敢?莫非是觉我心地狠毒,怕我害你不成?”
钟有晴忙道:“奴非是害怕太太,只是奴说过,奴欲报答太太的恩情,若没有太太允许,奴不敢自专!”
三太太听她实话实说,心里已有几分踏实了,只觉她不似余春那小蹄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钟有晴见三太太眼神恍惚,心知她正盘算自己,便道:“太太想听奴的故事吗?”
三太太回过神来,道:“你想说就说,不说,我也不想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稀奇你那故事。”
钟有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一面给三太太梳头,一面讲述自己的遭遇。
她先是被继母发卖给人牙子,又在奴隶市场上被一个姓高的老爷看中,买了回去,然高老爷的夫人善妒,趁高老爷不在家时,又将她发卖给青楼。
她誓死不从,却楼里的人用针扎了个半死,终究是那老鸨心疼,在她半死半活之际停了手,令她在楼里端茶送水。这个心疼不是说心疼她,而是心疼买她的钱,若是人死了,她岂不是人财两空了?
钟有晴虽不卖身,只在楼中端茶送水,但那些客人大多是些皮肤滥淫的蠢物,见了生得还算周正的,便巴不得收来供自己取乐子。
她每端上酒去,便被一些客人有意灌酒,趁机对她上下其手,若她执意不喝,客人便会辱骂她,甚至强行动手,她拼死逃脱,闹得客人不乐意,每每被老鸨揪打。
可巧有一日被客人刁难时,恰应三老爷瞧见,应三老爷替她解了难,又见她年纪尚小,便将她赎回来了。
说完,她忽地放下梳子,跪倒在三太太身前,正色道:“奴晓得太太不相信奴,认为奴是奸诈小人。但只有奴自己才晓得,来了府中后,吃的饱穿的暖,再也不用被人辱骂糟蹋,奴只盼着后半生能寻一处地,安安稳稳过日子,至于其他的,不敢有非分之想。若奴说了半句慌话,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啪嗒。
一滴泪珠掉在地板上。
三太太垂眼看她,心道:怪道这妮子对我这般殷勤,原是先前被人发卖了,又怕我发卖她,便来讨好我,想来是将我当成那恶妇了。我虽不至于将她发卖,作弄一下她也是有的,到亏得她聪慧,不似余春那贱妇一般,惹人嫌恶!
但听她言辞之意,曾被那姓高的玷污过,不觉心生嫌弃之情,只暗自后悔不该让她碰自己的衣角,没得脏了她的衣服,遂挥挥手让她离开,使唤了当归来服侍。
此后,钟有晴每日往三太太这边来,伺候她洗脸用饭。此时,三太太已信了她大半,便让盯她梢的人转去盯了余姨娘,看她每日在背后怎么骂她。
因着钟有晴每日在三太太身边伺候着,应三老爷回来吃饭的时日也多了,每夜用完饭后,便同三太太闲扯一些家常话,问她近日做些什么?身子可好不好?女孩儿们听不听话?
三太太心中又是喜,又是怒,又是叹。
喜的是应三老爷每日归家来,便知他没有出去拈花惹草;怒的是她知道应三老爷每日往她这儿来,是因为钟有晴的缘故;叹的是做夫妻愈久,情分愈淡,况且她又没个儿子,终究少了个倚仗。
悲喜交集之间,又想到钟有晴并未恃宠而骄,反而对自己卑躬屈膝,真正像个丫头一般,心里稍舒畅了一些,虽不作弄她,偶尔心情不佳时,也不过说骂她两句。
三太太年轻时性急,爱耍小性儿,每每应三老爷出去沾花惹草回来时,她便板着个脸,拿话刺他,久而久之,两人的感情淡了下去,应三老爷更不爱往她这里来了。
到得中年后,三太太逐渐感到空虚寂寞,对于应三老爷拈花惹草一事也不大计较了,心中虽仍怒意,也只藏在心中。
她明白同丈夫闹气于她而言并没有好处,他依旧可以出去拈花惹草,自己却只有独守空闺的份,但自打钟有晴进府后,应三老爷便时常没事便往他这里来,隔三差五也与她温言软语,共度春宵,夫妻之间好似又回到新婚时。
三太太得了几次滋润后,心情大好,这时,应三老爷趁机提出要同钟有晴共宿一夜,三太太心中本不乐意,但更恐因一时之气而破坏夫妻感情,应三老爷此后不再往她这儿来,便也同意了。
她心里想:只要老爷不往姓余那小贱妇那里去便好,反正姓钟的那丫头对自己言听计从,谅她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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