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溜走的鱼
江澎川问完，林郁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围人的惊呼，整个环境突然亮了一瞬。
等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就只看见金色的铁花陨落的画面。
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
她没再回头，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小声说着：“先等等，我要看。”
后面的人双手揽着她的腰下巴趴在她肩上点点头。
两位师傅手上重复上一次的动作，再次挥舞起手里的工具，在碰撞的那一刹那，铁花飞溅起来，在深蓝的背景下开出一朵绚烂的火红烟花。
火光映射进每一个围观者的眼睛里，短暂而绚烂。
并不像烟花那样就在空中直接消逝，铁花飞溅起来之后又直直落下，像金色的雨，给自己一场盛大的落幕。
林郁一时有些震撼，在人声鼎沸里问到：“你们每年的庙会都有这个表演吗？”
“不是，今年才开始的。”
“那我好幸运啊。”
江澎川低头透过微弱的光看见她眼睛里的雀跃，心里为之一动，要不是周围太多人他就直接吻上去了。
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随着最后一场绚烂的金色烟火落地，表演结束。两位师傅已经大汗淋漓，围观的人群说着话三三两两地散去。
林郁这才回头仔细看了江澎川。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但是身材高大，在人群里还是很显眼。
不过天已经渐渐黑了，被认出的概率不大。
但林郁还是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敢出来？”
“我是什么通缉犯吗？”
林郁心想你这打扮确实挺像的，但是一向高情商的她忍住了。
徐文梦一开始还担心人太多林郁会被挤散，到时候找不到她就糟糕了。
但是她转头望向林郁在的位置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人从背后把她抱着，还孩子气地把头放她肩上。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她那粘人的儿子，于是就放心和朋友一起聊天了。
众人都纷纷离去，江澎川和林郁一起走在回镇的路上。
这么一绕，林郁大概清楚这个镇的构造了，总之主干是一条河流，只要沿着河边走准能找到路。
本来已经忘记刚才江澎川问的事，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听见院子里的大鹅叫声，林郁突然又想起来。
她突然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二十块，在江澎川眼前晃了晃。
江澎川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套的鹅。”
见他不解的样子，林郁平淡地继续叙述道：“50块3个圈，套了一只鹅不敢牵，折现了20，净亏30块。”
江澎川倒是很会抓重点：“才三个圈你都能套到，真厉害。”
林郁被他夸得嘴角上扬，但还是故作谦虚地说：“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他们牵着手走在路上，晚上一片寂静昏黑，但是每隔一段设置有一个路灯。
林郁低头看着他们的影子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缩短，刚抬起头就发现好像到了镇口。
她看见河边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老屋，院子很宽，有堆过很多东西的痕迹。突然想起徐文梦下午给她说的话。
果然，旁边对着河岸的地方还有一棵高大的树，树荫浓密，在夜晚看起来是一片巨大的黑影。
她一直朝那里看着，没注意到自己皱起的眉头。
“怎么了？”
“阿姨今天给我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废品站？”
听见她这样说，江澎川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他没有回答，只是牵着林郁的手，沿小路朝着树下的地方走去。
小路两边的草已经长得快一米高了，遮蔽了林郁一部分视线，直到走到的时候她才看见树下还有一个很大的树桩，表面很平整，像是被人专门拿来做椅子的。
她径直走到河岸边，旁边是潺潺的河流。
河风吹起她柔软的发丝，转头的时候看见江澎川坐在树下抬眼看着她。
他的眼神和以往一样热烈，但是林郁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难过，就这样回看着他。
“是很想他吗？”
江澎川看着林郁向她走来，在她走近的时候伸手把她拉到自己两腿之间。
他抬起头看林郁：“很想。”声音有点沉闷。
他现在还记得和老马的最后一面，并且很清楚是在他大学开学的前一天。
那天一向节俭的老马斥巨资买了一瓶白酒，晚上叫江澎川去家里陪他说话。但是他又不准江澎川喝酒，就自己喝，一边喝一边说话。
一开始是自顾自地讲往事，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姑娘，但是人家家里不同意，把他们强行拆开了。
说完他笑着摇摇头，想了一下，继续说他们这样做也是对的，毕竟他真没什么本事。
中途他还抬头问江澎川：“有喜欢的姑娘没？”老头一向黯淡的眼神居然在喝了酒之后还闪着些光。
江澎川摇摇头。
“这样就对了，你还是要先学本事，不能让人家姑娘平白无故跟着你受苦是不是？”
他皱起眉头，一副劝导的语气，但是江澎川清楚，这话是他在劝他自己。
其实一开始老马心里很闷，也想找人倾诉，但是没有人愿意听，所以他也渐渐沉默了。
幸运的是还有江澎川愿意倾听他，并且虽然他年龄很小，但是意外地耐心。
老头看着喝得脸通红，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说了一会儿发现已经很晚了就让江澎川先回家，第二天一早还要出发去学校。
江澎川总感觉他今天的表现很异常，已经走出门想了想不放心又返回去，他坐回到老马对面的椅子，缓缓开口：“你不是没有依靠，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回来给你养老。”
老马听见之后喝酒的动作都停了一刻，他抬眼看着江澎川，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神情。
“好小子，我还硬朗着呢，谁需要你养了。”
江澎川没听，走过去把他的酒盖上，让他别喝了。
“走了，爷爷。”
他说完之后就关上门，门有些旧了，关的时候发出吱呀声。
老马坐在木桌前，昏暗的灯光照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
听见这个称呼他愣了片刻，一直盯着门的方向，随即低头笑了一下。
但他还是没等江澎川，在江澎川刚到学校几个月就去世了。
后来江澎川才后知后觉那天晚上老马可能是感觉自己活不久了，在跟他道别。
老马去世的时候江澎川赶回家，徐文梦告诉他老马把所有积蓄留给他了。
他那天自己买了一瓶酒到废品站的树桩坐了一晚上。已经没人能和他一起说话了，只能沉默地看着月光下仿佛闪着银光的河水。
直到现在，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夜晚，但也只有深深的无力。
过去无法改变，现在更不能。
他似乎叹了口气，把头埋在林郁身上。
林郁看着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更能看清他一点了。
之前如果让林郁作为长辈用一个词来形容江澎川的性格，那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懂事。
虽然在她看来，用懂事来形容一个人是很不公平的，因为这根本不能算是一种性格。
如果一个人被别人夸懂事，一般懂的是对别人有利的事。
江澎川就是对身边的人太有感情，心思又很细腻。他太知道怎么去做一个让人喜欢的人，甚至于一直都在扮演让人喜欢的角色，所以在别人看来他很好，但是总感觉自己不了解真实的他。
现在抛开一切面具，他本质就是一个很有责任心，有时候有点幼稚还有些恶劣，谈恋爱时有些粘人，会透露出脆弱的普通男孩。
懂事只是他在担起自己的责任，并不说明他就没有自己的个性。
林郁垂下眉眼，轻轻摸着他的脸：“他在的话也会希望你幸福的。当然了，你有伤心的自由，想他的时候就来看他，我会陪着你的。”她的声音轻柔又动听，在夜风里拂动着不安稳的内心。
江澎川缓缓抬起头，把林郁抱到腿上坐着，看着她的眼睛说：“他要是知道我和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了也会很高兴的。”
在那里坐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才起身往家里走。
因为在路上走得慢慢悠悠的，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徐文梦和江远山应该已经回房间了，但还是在客厅给他们留了灯。
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之后，又很快牵着手上楼。看起来像怕被抓早恋的青涩学生。
走廊一片黑暗，没有开灯，深处穿来急促暧昧的喘息。
就这样一直吻到房间里，短暂的分离在门关了之后又重新吻到一起。
林郁一时有些缺氧，感觉大脑一片混乱，想不起任何事情，只有眼前的江澎川和他身上的味道。
等分开之后，江澎川低头看着林郁，她一时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但是林郁有时候有些奇怪的胜负欲，她想：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害羞。
于是她再次抬起头跟他对视，不过只短暂一瞬，然后垂下眉眼吻了他突出的喉结。
还没等他反应，林郁像一直小鱼一样滑出去，打开房门游走了。
她回房间之后一开始心里也有些不平静，脸烫得不行。但是玩了一会儿手机之后什么都忘了，很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才发现江澎川凌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下次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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