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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倒霉的人是会相互吸引的。我今天被放了鸽子，本应该一个人，孤零零的吃着耗费了巨资的午饭。而你又是那么的凑巧，在家里先是撞坏了脑子，又是在路上撞掉了我的冰激凌。”
她们两人现在正坐在一间装修古朴的餐厅里，被特地营照的昏暗偏黄背景，放在阳台上养护的鲜艳盛开的花卉，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橘气味，这一切平静美好的就像是这场可口佳肴的装饰物。
黄白格子方巾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制品，烤的、煮的、炒的，温度正巧，香气正浓，这正是开饭的好时机！
桌子的一方已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而另一方却像是在迟疑些什么，疑惑的盯着对方面前的那杯冰激凌，她虚虚的抬起来手，又放下，好像是在思考这自己该不该动这象征着“第一枪”的筷子。
不同于其她桌客人之间密切的关系，第十六号桌的两位客人，是店员见过的实打实的最令人不解的组合了。
左边的那位客人穿着正式而又简洁，一身灰色的大衣拢着，里面也是整洁的黑色正装，她有一双极浅的灰色眼眸，浑身上下没有太多颜色的点缀，只有胸前戴着明晃晃的闪耀天蓝宝石，是很符合来她们餐厅的妆造。
可惜，衣服的下摆不知被什么东西污染了，白色糊了一片，但是在灰色的大衣上倒也不怎么扎眼，这位客人也不在意，比起已经凝固的奶油，她更在乎她有没有好好洗劫掉她面前的盘子。
右边的客人面无表情，是被她对面的客人强行拉进来的，从入座以来就一手搭着她的头。她倒是穿着的更加简单，t恤，短袖和一双不是太适合穿进来的拖鞋。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并不是很高兴，而且食欲不佳，到现在还没有动一口。
白芥看着对面的人又挖了一勺冰激凌，一点没有在开口的意思，好像对面就是随便在大街上挑了一个人，防止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双人优惠券过期。
“吃啊，怎么不吃？”
对面从餐食的百忙之中抬头开口。
“对了，你还头痛吗？还需要去医院吗？”
“不，我已经好多了。还有，老师，你的衣服我来洗吧，我下周送到你的办公室。”
白芥移开了眼睛，只是在心里腹诽，原来你还知道我不舒服啊，那你还拉我过来干什么，那架势就好像要绑了我，一点考虑的余地都没留，我也是失了心，迷迷糊糊的跟你来了。
说完，白芥就后悔了，送到办公室还不如直接送到她家里。
都怪自己脑子糊涂了，出现幻觉了，铁了心要出门，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门锁好，出了门也没有去医院，很奇怪的想要找紫苏。但是一直到了学校附近都没找到，却把在路边等人的老师给撞了。
那个电影赏析课的老师。
更倒霉的是，把对方的冰激凌给撞掉了，弄脏了衣服。
“哦哦，”对方非常开心的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面前的一盘肉，动了动筷子，示意对面也快点开吃，“衣服什么的不用这么麻烦，我有五件一模一样的。脏了，丢了就好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这家餐厅还必须到客两位才上餐，真是可恶，就不能我一个人吃两份吗？太小气了。”
老师忿忿的抱怨道。
白芥勉强的笑一笑，并不想搭话。
这个老师是自来熟吗？别人鸽了她，她就找路过的学生来充数，说起来，自己等会要不要付饭钱。
白芥现在还有点昏沉，脑子像是被钻头狠狠的钻过，没什么食欲，但是还是很给面子的拿起筷子，她犹豫的问道。
“老师，你和我一起吃饭，你的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没事啊，”老师看见白芥夹起了她的第一口菜，满脸欣慰，“那个放我鸽子的的家伙，完全不用在意，下次我就可以以此为由好好宰她一顿了。虽然也不是她的错吧……说是因为工作。哎，工作常有而美食不常有啊。”
“周末都要工作吗？”
那这位朋友的公司权利还挺大的，不怕员工举报吗？
“一般的确不会，但是她是部门里的人，”老师回忆了一下，“她前不久刚刚升职，我就想出来约她吃饭给她庆祝一下，没想到，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她突然给我说，她们部门有紧急任务，没法赴约。但是我餐厅都订了，浪费了怪可惜的，想要在学校里看看谁周末有空，没想到你就撞上来了。对了，饭钱我早就付过了，就当是我请你的吧。”
这位老师把所有的教学楼都跑遍了，结果发现，大家都周末出去玩了，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凑不出来。
第一反应：大家都不爱工作。
第二反应：这个工作我找对了。
“那就多谢老师了，”白芥礼貌道谢，又突然反应过来，面色惊恐，“老师你记得我吗？知道我是你的学生？”
不是吧，这年头的老师这么敬业，还能从记住每一位学生的姓名和长相。
老师，这都大学了，饶过我们吧。
“记得啊，你是我汇报课上唯一一个讲大风电影的。《风雪夜》，老电影了，”老师给自己杯子里又满上橙汁，橘黄的液体勾人胃口，小小抿了一口，说，“寒冬腊月，饥寒交迫，雪地木屋中的主角从睡梦中醒来，饥肠辘辘的她为了活下去，吃掉了她一直珍视的饼干，吃掉了花盆里的植株，吃掉了当作床铺用的稻草。在这些空虚的饱腹中，她欣然入睡……”
看见老师又开始品尝起了美食，停止了想要向下说的话头，白芥的心如同隔靴搔痒，忍不住搭话。
“但是，我认为，更为精彩的是后半段。”
白芥对上老师那鼓励的眼神，回忆起被自己复看了无数遍的剧情，接着说。
“她醒了，但是又不希望自己醒来。”
“梦里虽然贫困交加，但也自在幸福。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苦涩咯牙的饼干是自己的红木书桌，多汁鲜嫩的植物是自己哥哥的鲜血，干硬笔直的稻草是自己最喜欢的那把黑色尖利小刀。”
老师听到这里也激动了起来，草草的咀嚼了几下嘴里的食物，急着开口。
“她在睡梦中杀了自己的哥哥！”
“多么美妙的比喻！伟大的大风！”
“稻草刺入了稚嫩小人儿的身体里，但是即使是一个柔弱的男儿，也在死亡的最后，迸发出了惊人的生存意志，他四肢并爬的想要逃出这间马上吞噬掉他生命的房间，但是他的视线被鲜血遮掩，撞上了那张坚实的红木桌。”
“太可惜了，饼干上沾染了新鲜的植物汁水！”
“植物在这片风雪夜中，没有盼到明媚的阳光，他枯萎了。”
是同好！
白芥两眼放光，对着这位前几天还在打上“小心眼”标签的老师好感高升，也忘记了一小时之前那个同样像是在吞噬她的房子里的一切。
“我们都应该责备饼干，是饼干杀了人。”
“主角在警察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她们两个对视，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知己，此时此刻，隔在她们之间的只有那还未饮食一半的餐食。
连白芥也忍不住吃了一口本没有胃口品味的牛肉，肉质细滑，松软弹压，汁水很有层次的锁在了那片厚肉之中，肉的美好从唇间滑倒了胃里，是温暖肠胃的一道佳肴。
正如老师所说，就冲这几道菜，这是一间值得预约的餐厅。
“我吃了饼干，那是我的桌子，我曾经在那上面绘画未来的念想，现在，它成了抹杀纯洁灵魂的侩子手，我为它感到羞愧！”
“我吃了植物，他是我的哥哥，我依旧记得他的笑容，像是皎洁的月光，我哀痛着他的离去！”
“我吃了稻草，我用它砍断过门口的瘦小枝条，抚摸过铸造它的每一寸钢铁，它是我的武器，是我的另一个知己，为什么是它切断了植物的根系？为什么独独是它？我痛苦啊！”
老师哈哈大笑，笑弯了眼尾，像是被她们之间的气氛捂热了，利落的挽起了衣袖，起身为白芥倒上了一杯。
“你在那堂课上的赏析很有意思。你认为主角吃掉的那三样物品是有前后关系的吗？”
“当然！”
白芥接下了老师递上来的杯子，看着对方的眼睛，重复起她自己的解读。
“这三个物件都陪伴着主角长大。”
“但是桌子是她母亲在她幼年时所赠的礼物，她将这个视若珍宝，每天保养和擦拭，但是哥哥的血液却污染了它，她心痛桌子是理所应当的。”
“哥哥是她从小的玩伴，她曾经将花园中最美好的花束献给哥哥，美丽，纯洁，忠贞，这就是哥哥的代言词，她应该也是爱哥哥的。可是哥哥却弄脏了她的桌子和小刀，她又理应感到愤怒，爱恨交织下，哥哥无论如何都是第二位。”
“小刀是已经离去的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她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会学习如何让自己的小刀更加的锋利，会保养那套冰冷的皮质刀鞘，也会将小刀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陪她安眠入睡。小刀是她的朋友，但是它现在却刺进了哥哥的体内，她怎么能不愤怒。”
老师举起酒杯，示意白芥一起碰杯，在玻璃清脆的碰撞声下，白芥说出了她的结论。
“正如主角所说，‘我是痛苦的’。”
“痛苦于陪伴之人不解她的恩惠，痛苦于陪伴之物无声无息。她只能用这种方法，终结掉她的痛苦。”
“她，别无她法”】
上司坐在椅子上，继续喝着快放凉的茶，故意发问。
“银巧，你痛苦吗？”
接到了加倍工作，还丢了二十天假期的的银巧。
“痛啊！痛啊！我怎么不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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