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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雪是不是更大了。
寒英从睡梦中醒来，还保持着疲倦状态的身体拒绝在着挪出温暖的被窝——好吧，也不算温暖，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在富裕家庭里，这更像是夏天乘凉的薄厚。
上面的补丁缝缝补补，露出来的针脚也一个接一个，像是那猫身上永远挑不完的虱子，看着真令人烦心。
但是天气太冷太冷了，寒英巴不得把这些愁哭了她的细小线头也装填进被子。
这被子的长度，也太短了。
只到她的脚踝，她也只能蜷缩着身子。
从外面看来，她短了一截，像一只蜗牛，把所有的血肉都塞进她坚硬的壳中。
为了获取更多的热量，她故意的把身体的重量往下压，压实。皮肤触碰到坚硬的稻草，混杂着一丝瘙痒，惹得寒英又咯咯直笑。
被子下面是她，夏天？秋天？……罢了罢了，不管是什么季节，她记得是一个天气明朗的早晨，她偷偷潜入十里外的农户家，从她家那堆放在马驹棚子里“探”来的稻草。
那马圈臭烘烘的，感觉空气都被染成了灰色，而这些散不开的灰色又孕育出了那些不知名的，漫天乱窜的飞蚊。
恶臭！恶臭！
寒英是捏着鼻子进去的。
幸好那几只天生有一个好人家、好身世的、不知愁的棕色马驹，像是知道又体谅寒英的窘迫，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没有引来农妇——放任寒英拿走了保存在它们那里的后备口粮。
它们只是张望着那个长脖颈，睁大了眼睛观察着这个比它们过的还差的人类。
寒英也上手摸了摸它们，它们奋力的拱着，以示回应。
诶，好马，好马。
寒英笑弯了嘴，在心中感谢道。
她幻想着自己有了钱，就住进常年燃烧着跳动火焰的暖炉的大屋子和有着大马圈的庄园。
那里挂的是太阳。
那里永无风雪。
为了感谢这群与人为善的马儿。
到时候，还要给它们的同类鞍上最贵重的马鞍，投喂最美味的面包。
是的，是面包，那可是人间美味，想必它们也会喜欢的。
寒英舔了舔无味的嘴唇，她刚刚在马圈的时候就想起了烤面包。
那几只热心的可爱的小马就像是面包，本来是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但是一运动，一劳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脏兮兮的样子，。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为什么不珍惜那原本小巧干净的马驹呢？为什么要它们长大呢？
那个马圈就像是一个微波炉，把它们一一发酵，时间就是发酵粉，让它们成为了现在，能一顿吃她十餐的体型。
面包发酵也是这个道理，但是面包是美味的，散发着那个季节最令人垂涎的麦香，拿到手里是松软的，比她的被子都柔软无数倍。
欸，如果有一天她的被子变成了面包，那该多好啊！
绵软的，美味的。
——
幸福的小马。
而且，这稻草是探来的，不是偷！
马儿也同意了她的做法，她甚至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
虽然总的来讲，这些稻草属于农妇，但是她已经把稻草搬到马圈了，就理应是这些勤劳的小家伙的。你看啊，是马儿给我的，那我就不该拒绝了。
那……那农妇不知道那也没办法啊，她听不懂马儿的话，不知道她英雌的马儿刚刚拯救了一个找不到稻草就会冻死的可怜人儿。
寒英会一直记得接济过她的马，记得它们枣红色的鬓毛和璀璨靓丽的眉眼。
她虽然贫穷，但早年家道还未中落的时候，她还是念过几本书的，所以比平常人更懂得感激和自我感动。
记忆中的她，在那个永远阻挡风寒的家中，趴在铺满了质地柔韧的地毯上，太阳的图案，繁琐的红绿花纹。躺着、趴着，她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读书。
寒英还记得光着脚，踩在那张地毯上的感觉，就像是她现在只躺在隔了一块布的稻草上，扎脚，痒痒的，还有那永远都不会损坏的神奇属性，不像是她的稻草。
至于她读的书……那书上云里雾里的，故作玄虚的，像是在糊弄着灵智未全开小孩子，驱赶着意外得到它们的小机灵鬼儿，让她们远离比她们高深的多的，复杂的大人的世界。
寒英不喜欢这些书。
但是她喜欢她母亲在上面的批注。
零零碎碎的，三言两语的。
就像是她那个少言寡语但是威严的母亲。
“活下去。”
“希望光阴停留。”
“寒家……”
寒家。
寒英缩了缩膀子，停止了回想，现在的确不是纪念温煦季节的好时机。
就像是此时此刻，寒风从那窗户的细缝中挤进来，温度又降了一降，连气息都要被冷冻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这可是用我的体温捂热的啊！
寒英哀嚎。
死老天！死老天！死老天！死老天！你们都该死！
她狠狠的咒骂，又好似回到了那个肆意妄为的童年，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发泄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一刻，她觉得“死”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字。
她的确没有足够的钱来购买过冬的床具和食物，像一只还没有找到洞穴就接到冬天通知的倒霉白蛇，这个冬天的死活只能被冻在坚冰里，听天由命。
无力，绝望，弱小。
但是她可以随意的咒骂一个可能都不存在的人，还能让它死。
——
正是对方不存在，她才会假设对方死了。
它死了！通过我的咒骂死了！她不像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她是有能力活下去的！
——
这在某种程度上发泄了她对于生活困苦的愤懑。
骂完了，她更不想出被窝了。
连脸都不想露出来。
把自己再次卷进去。
所以，被子更短了。
在这样的风雪里，光是抵御寒冷就耗费了她一大半的劲儿，她已经身心俱疲。
但是她不能一天不吃不喝，人不像植物，吃吃雪水就能长大，连在这种没有阳光的鬼地方都能生出绿芽。
寒英把视线转向她窗口的那盆植物，绿油油的，虽然边角有些营养不良的枯萎焦黄，但是仍然在这个满是灰色和白色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这种细微的暖色也正照耀了明明是早晨就感到疲惫的寒英，她抬了抬手，就好像有阳光透过植物照到了她的脸上。
真是个省心的小可爱。
寒英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了宽慰的笑容。
这个植物是从她的屋后挖出来的。
不同于她身下的稻草有个大概的季节，她忘了这个窗边的小可爱是什么加入她这个“大家庭”的。
遗憾遗憾，她不是一个善于起名的人，以我她往的习惯，会将3月21日收到的陶瓷小狗取名为七儿。
因为21除以3等于7。
简单明了，有具有纪念意义。
噗呲噗呲。
寒英被幼稚的自己逗笑了，非常大方的耗费着自己的气力翻个一个滚，却粗心的让外面的空气跑了进来，肌肤和冷冽接触让寒英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她咧了咧牙，像是一饥饿的豹子，向着空气呲牙咧嘴。
杀了！把你们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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