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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昏昏沉沉从太和殿回至东宫时,已是午时,满身浸汗,左右无人相扶,门前亦无人相候。萧屿和不禁愤至极处,额间青筋暴起,一脚踹向大门,可惜这象征尊荣的朱红大门兀然化作一道墙,硬是将他阻在外,身子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

此时,他反而不闹了,而是呆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那门匾,黄漆的大字。皇帝的亲笔,每一撇厚承恩德,每一捺厚承皇裕,只觉着虚晃。为了证明自己才配其位,为了比过那个人,也是为了报复,他费劲心血才安坐其间,如今却进不去?

太子冷笑,苦笑,嗤笑,此时一人从旁走来,居高临下,满目蔑视。萧屿和遽然拽住那青色袍角,抬首一看,本已发晕的眼此时却似洗涤般清晰,那人佯笑着将他扶起,作揖道:“陛下命臣前来商作联姻一事。”

萧屿和一怔,颦眉冷笑道:“世子莫要消遣本宫。”

程筠瞥了一眼那道朱门,问道:“殿下为何坐在此,不请臣进去么?”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进东宫?”此言萧屿和终是没有说出口,摇摇晃晃地走近门前,斥道:“开门。”

早朝前,太子要求亲卫禁闭殿门,不允任何人前来候拜。因而门内侍卫听见外面嘈杂声也是不做动作,只道是哪个臣子发急,虽然动静大,却也是常有事情。忽然听到那熟悉的阴沉至极的命令,忙惊得将门打开,半跪于地谢罪。

萧屿和不作搭理,径直走向书房,世子默然跟在身后,打量东宫里一切尊华,又望向太子背影,不禁哂笑。

一入书房,太子便冷声道:“王献什么意思?世子是否要交代与本宫啊?”

程筠见礼落座,一脸苦闷道:“臣与殿下合作,若不成,两相俱损。殿下望臣娶郡主,不过是防解灼安偏向沐王,臣以终身事助殿下,而殿下却未曾告知臣,解府手中有着那么大的把柄。”

萧屿和思忖着,却不知解灼安能拿什么威胁雍王,让这世子果断悔婚。程筠见他这么一副疑惑模样,反而不解问道:“难道指挥使连解凛一事都未曾告知殿下?”

萧屿和目光一凛,已不只是怀疑,更是警惕,宋千郎与东宫的联系细而深隐,几近无人察觉。世子身份特殊,如此坦白,是早已知晓,亦或本就是第三者?刑部颓败,宋千郎已是不可或缺,这枚重要棋子此刻却被另一势力,以离间之势拿来说辞,不禁试探道:“指挥使与世子还有瓜葛呢?”

程筠突然大笑道:“殿下啊,殿下,你我之间,何必周旋呢?指挥使耳目遍布全国,又是从龙陈臣,雍王府的过往多少知道些,也曾有共同的眼中钉,自然合作过,这不是什么隐事吧?”

太子觑视着他,旋即往后一仰,阖眼凝神道:“世子不如直说。”

程筠也不再试探,终是露出毒蛇般的眼神,沉声道:“建朝初期,余孽挑乱,勾结外虏,占据西疆,臣父同护国将军秦束奉旨出师。西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宁朝又刚立,元气不足。虽是以少敌多,终是惨烈,几近同归于尽。臣父凯旋回京,秦将军却战死疆场,秦家亲军除军师解凛外,几无生还。当时,殿下尚年幼,臣亦未出生,不知朝中碎言诛心。”

太子缓缓睁开眼来,这段旧事长辈确实从未与他提及,国师暴毙之时,他却留了心眼,于霍无期的情报交易中略闻一二。道是解凛与雍王勾结,借平乱之时除去秦家军,自此雍王封荫西疆,解凛亦受封国师,利益尽归其手。谁曾想,秦束之妹亦是同战女将军,亲自出面,澄清事实,公然求婚与解凛。这浮言便慢慢淡去,只成英雄美人佳话。

再观世子神情,萧屿和又猜出一二,解家把柄必与那场大战有关,浮言里怕有几分为真,念及此处,不禁冷笑道:“吾乃本朝储副,往事本宫不欲追究,不代表不敢追究。”

程筠拢袖作礼道:“臣愿意一试。殿下是将来君王,今日所露底色可换未来一分信任,便也是值得的。”

太子不语,望着那条毒蛇,难免想起一个老人常谈的道理:蛇是会要反咬人的,逮不住七寸,很危险。

程筠本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道:“解凛离奇暴毙,解家握着一些模糊证据,便来威胁将军,又以裴陌自案牍库发掘端倪,蛛丝马迹不日可查矣。臣父怕误国事,引起离间之凶,方推辞这门婚事。”

萧屿和未置可否,十分不屑道:“既然王爷大义绝然至此,世子找本宫有何益处?吾亦无扭转乾坤之势。”

程筠提袖起身,走上几步,是以居高临下看向太子,又颓然躬身作揖道:“殿下不妨想想,解家有何缘由与雍王府作对,说到底不过孤儿寡母,靠着微薄圣恩宠携,难料日后。解家既与王府有所渊源,一旦臣父事发,解灼安难保不受牵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长公主何其睿智,难道不知么?”

萧屿和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沉吟道:“那姑姑到底为何这么做?”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世子低声道,语气至少九分把握。太子一惊,暗忖至深,不由想起一人来,当二人视线相对之时,似有同感。

无关居士与少年尚书,才子相惜,一段高山流水缘分,满朝皆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阙兰因又以无关自居,自然不引人遐思。后进沐王府,二人交集便只是公务,刑部一案奉旨察判。若是解府背后有谁推波助澜,又有谁比这位潜渊之士更为安适呢?

淄都赈灾之时,没能将其处理干净,又引来更深的祸害,太子早已视其为眼中钉,可惜此人圆滑,如泥鳅般暗里挑事,偏偏抓不住把柄。

程筠进言道:“裴以晏重爱,陛下偏信,沐王视为掌中宝,就连长公主都甘愿为其赌。正因此人厉害,于这局中忽明忽暗,致使变数丛生,必须斩之而后快。臣不知殿下为何踟蹰?”

太子转过脸去,愤愤道:“便是损了王府利益,世子才想起这人物来,你既深算,何至于不使绊子,容忍至今。别人不知,本宫可清楚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程筠赔笑道:“臣愿献上一策,望殿下相助。”

***

次日阙兰因早早出了镜渊阁,阁内事务清闲,若非皇帝亲唤,她便是理史籍的闲臣。刚过元宵,年节落幕,缪春坊的陈酿碍过寒冬,又耐过新春,最是沁人风味。阙兰因趁着这闲时,一人轻装绕过几道街坊,来了这酒楼。

缪春坊此刻还未到迎客之时,只有零碎几人在坊内布置。阙兰因兀然驻足,朝里观望,见小厮来来回回,平平淡淡中日复一日,不复假态,现世之辛苦,竟是如此清晰。清晨的这一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打破的,便在门外站了许久。

还是周茗眼尖,即刻把冻红的阙兰因迎进了坊内暖室里。待坐定,阙兰因问道:“那春酒可备好了?”

周茗点点头,命人端了一壶酒来,置于案前。阙兰因推开案旁的棱窗,正好眺见街对面府门晨灯熄灭,下人刚从里面出来,扫尘阶前。不时又从府中出来位兰芝公子,作士子打扮,朝她这处仰望而来。

阙兰因收了视线,抬手合上窗,命道:“取温碗来。”

片刻后,周茗递来一鼎莲花状的白瓷温碗,温碗之中盛了半碗热水,阙兰因又将酒倒入注子中,清冽酒香瞬间沁满整室。雅士灼酒,这等美景落入来人的眼中,甚是风趣。

最后一滴酒缀入注子中,再将这注子置于温碗中,清冷的酒便晕在热水中,满满温上。作罢,阙兰因提袍起身,朝门外呆望之人拜礼道:“信王殿下,这次的酒,算是臣请了吧。”

萧泽也一拘礼,回笑道:“多谢学士了,未想这东风来得这般快。”

二人相对坐于案旁,阙兰因瞥了眼温碗,道:“酒还未温好,不尽雅致,趁着清醒,不如将案牍之事了了。”

闻言,信王开门见山问道:“顾俭之冲驾之事,学士可知一二?”

“无人不晓。”

信王摇摇头,凝视着她,认真道:“学士定还知道些什么,内情。”

阙兰因一愣,随即笑道:“自是如此,臣约殿下至此,便是为您指一条道,只是一去不返,绝无稳妥。”

那衔着笑意的眼眸,充斥层层诱惑,屋内热气氤氲,一时让信王觉着晕沉。眼前此人,寥寥几面,他便断之能屈能伸,似忠似佞,抛出一个又一个砖头,看似为他引玉,谁知不是置换其位?

阙兰因也不催促,挑起身侧温盖,一股清香顺着温气弥漫开来,若是啜一口必定迷醉,可她又迅速盖回去,喃喃道:“还是差了几分度,若是半温半冷,倒不如冷冽下肚。”

信王乍然一震,忙作揖道:“还请学士赐教。”

阙兰因道:“殿下左支右绌,东宫势力攀延,即便陛下掣肘,亦不是为了殿下,故而有司或不敢,或不服,或懒赖。”

信王心中早已明了,此刻道明,甚为难堪,“陛下想要什么结果,各方势力想要什么结果,本王无论如何都不得周全。”

阙兰因笑道:“别急啊。殿下只求大仇得报,既如此,顾虑自比其他皇子少。说到底,这案子本就没有定论,也不会有定论。”

信王疑惑道:“学士的意思是……”

阙兰因又问道:“陛下为何让您来查案?殿下所临境地,无人相携,无人倾力,于这分寸难夺的案子,断不能成事。明知不能成事,陛下为何……”

信王默然垂首,手指缠着佩穗,圈圈搅绕,直至卡在环佩底端,终是抬起头来,弱弱道:“陛下根本不在乎审理的结果,只是坐观虎斗?”

阙兰因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殿下在陛下眼里一直乖顺,元日之宴又捅破了那层隔阂,现在正是亲浓之时,防备之意不比太子,沐王。趁此机会,让陛下看清一些东西,虽然冒险,却是不可错失的良机。”

信王那缠穗的手指倏地一松,眼中兴奋伴着紧张,激动道:“还请学士细言。”

至此,阙兰因却不言了,又去揭那温盖,酒已然温到适点,酒香变得更为醇厚,她提起注子,瞥了眼信王眼前的琉璃盏,道:“殿下,请吧。”

信王不明所以,只将盏往她那推了几寸,春酒似细细泉流顺入盏中。阙兰因浅笑道:“酒既温好,春酒一盏,一饮入幻,接下来的话,便都是醉言了。”她又为自己倒了一盏,去碰他的杯,然后抬首一饮而尽。

萧泽恍惚间觉着此举熟悉,而这般熟悉若能了清,便可解其所有疑惑。来不及作清,他旋即掩袖将那佳酿灌入口中,若这小小一盏便能助勇,便能让那颤抖的双股平静下来,那才是值了。既入幻,只为心愿而为。

阙兰因见他眼神有些迷离,用手肘抵着案面,也歪撑着头,勾唇笑道:“信王殿下,要破此局,只有一法,那便是,重戏。”

萧泽晃晃头,喃喃道:“什么叫重戏?”

阙兰因却是反问道:“陛下昨日对皇太子如何?”

萧泽伸出食指,在空中乱点道:“不好说,看样子是起了疑心。”

阙兰因凑近了些,二人的酒气氤氲相碰,莫名汇作一处秘密所,外界一切似乎都闯不进来。

“臣跟殿下讲一个故事吧,威宁十九年的故事。”

……

“醒醒,醒醒。”

“殿下,醒醒。”

萧泽耳边嘶扰声不断,愈发清晰,丝竹声相随,愈发相近。他猛地抓住腰间佩穗,昏沉中拼命拉扯,穗辫在指间乱绕,试图在这繁杂声中辨出她的声音,无论如何却是一片模糊。

那人与他说了太多太多,不再是十八身躯所可承受的,更不该是八岁时所该了悟的。可她述之于口,为何那般轻松,如同酒坊说书般,只当旁观博乐。

“重戏,便是重演当年事,让有罪之人尝受后怕、恐惧、再一一坠入自己曾经布下的局里去。殿下可觉着好?”

置换其位,实在有趣。虎卑其势,将有击也;狸缩起身,将有取也。

少年似虎似狸,猛地睁开眼,从酒幻中清醒,眼中撇去恐惧,对旁边亲卫道:“去南陵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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