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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十五,上位者拒见,在位者茫然。挨到元日十六清晨,东方未开,肃北王府便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不比雍王与南陵王府有世子坐镇,那肃北王府却是十年不着人烟。林觉琛入府时,虽因沐王律时打理,并无脏乱,仍是觉着雾霭尘沉。拂晓之时,他早早起身着衣,欲要清理一番,便听闻有人拜访,来人自称是兰烬。
这个时辰,这个节骨,任何事都颇为敏感,只是兰烬二字让这位世子想起更为紧要的事来,便让管家从后门将那人引进来。
阙兰因一身浅青襕衫,翩然入室,见到世子即刻见礼后,便直言问道:“世子此次回京,望奏陛下何事?今日早朝,望奏储副何事?”
“大胆。”林觉琛大声斥道,屏退众人后,反剪双手,眼中肃杀之气不掩,凑近附耳道:“烛之馀烬。”
阙兰因抬首道:“状似兰心。”
林觉琛兀然扯住她的前襟,将她一把提起,满是粗茧的手指陷在那细腻绸缎之中,似要摩挲出火花来。阙兰因忽地发声,阻止那握戟之肤更深的探求,“可否让我自己来?”
不惊不惧,不怒不羞,那孤傲眼神足以让这雪场之将知晓,士子尊严,身份尊贵,终是松了手,襟前留下的褶皱逐渐舒展开来。阙兰因站直,将圆领微微拨开,寸寸下延,直至见到那颈间骨壑之上,点染着一寸红,状似兰心,呈蜡尽垂泪之态,捧于凤凰羽上,似在托着余烬。
阙兰因复又理正衣襟,重新问道:“世子望奏陛下何事,望奏储副何事?”
世子不再避答,“肃北战事吃紧,雍王之患不可再拖。”
阙兰因一字一字道:“世子,是忘了与幕遮天的约定吗?”
林觉琛闻言,半退一步,满目讽刺,“幕遮天的殉葬,换来的是雍王十年的筹措,十年的勾结,耽尽国力!陛下蒙昧至此,你身为继承者,便就寄来那么一封空信。你可知,父王驱驰十年,不过为此一念。”
阙兰因不以为忤,只是朝他拢袖道:“痛苦,无妄,牺牲,身处高位又能道清多少?只能庆幸怀疑踯躅间,尚有忠贞之士忘身于外,稳固这万里河山。兰烬之意,非孤零,而是不落。”
林觉琛冷笑道:“顶着一个残败组织,有什么资格谈不落?”
“就凭我知道,世子你欲在皇城,在天子咫尺,在青天白日,在储君座前,要用你腰间的刃,去杀臣!”阙兰因凝视着他,眼中燃着至冷之冰,比那斜桥关下的封冰更为坚厚,以至于泛红时依然不见半分滋润。
林觉琛目光微微一动:“谁告诉你的?”
“谁说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阻止你的人是我,亦是身后的幕遮天。”
林觉琛笑道:“阻止?你阻止不了的。”
阙兰因双目一紧,可惜地看着那凉薄背躯,不知常年担着重甲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伤疤,以至于疼到麻木,痛到疯狂,“世子并非天真,更非匹夫之勇,此间筹谋自肃北延绵至京,察思不易。既然肃北战事吃紧,又何必调一支亲军驻在中都?是在为战事提前筹谋罢。”
“不过你之臆测。阙先生,边塞军事并非偏京文臣能够揣度。”
阙兰因作揖道:“沐王殿下与林妃娘娘尚在这笼中,世子顾忌吗?世子为父,世子所为当真能救人吗?兰艾同焚,授天以柄,那是不归路。”
袍袖孔隙中,她看见那人露出了同她的弟弟、他的弟弟一般憎恶、无望、让她有片刻懊悔的神情。
…………
“你从后门出去罢,我该上朝了。”林觉琛推开那不沾灰尘,又沾满旧尘的门缘,晨光抵在他的身上,描摹那魁梧身躯,可是光也就停在那里,始终照不见身后暗室之谋,照不见转身而去、那再度挺立的女子脊梁。
阙兰因早习惯悬心而活,此刻仍是步伐虚浮,双手不住颤抖,可无暇后怕,王府后门通向的才是始端。
裴陌在外等候多时,见她虚状,上前扶着,问道:“殿下,到底怎么回事?”
阙兰因道:“世子怨恨有足,从不离王父,此次却是主动请缨回京,甚至不避嫌发信于沐王,暗告之勿要十五见驾。信里隐晦,不似肃北王语锋,定不是王爷授意,怕是一腔孤勇。几日前,祝宣急信相传,肃北有司营队越过了朝天阙,分批围城淄都。你说,他要做什么?”
裴陌一思忖,惊道:“淄都对着西疆,这是要逼秦泊溪对阵雍王,可又远远不够。”
阙兰因点点头,道:“雍王积势太久,外勾虏,内揽权,肃北南陵皆受其害。陛下智足以拒谏,多年按兵不动。世子若要反抗,使臣进京便是绝佳机会。他定会有所动作,逼着雍王露出马脚,届时陛下起了疑心,再借机上奏督查西疆。中都的兵便会借着皇旗,引发战火。”
“殿下可有对策?”
此时,迎面来了位小士,跌跌撞撞跑到跟前,报道:“先生,镇抚使出事了。”
阙兰因忽而仰起头来,见东方既白,那道落在林觉琛上的光,此刻却是真实地照在她身上,笑道:“裴大人可还记得,十年前,翊王遇刺一案?”
***
卯时,皇太子萧屿和主持迎使之礼,皇帝两日旷朝,极少有之,或有度龙体有恙,或有猜其不满三王推脱,一时心中芸芸。待萧屿和站定左首处,储君尚且疑色,天心到底如何便不是凡臣所能确定的了。
整个早朝,太子毫不紊乱,诸臣也都循礼而进,皇帝不在场,很快无事可言,无事能言,在首辅傅则恩一番内阁陈辞后,太子便下命退朝。
太子还未出太和殿几步,便被掌印太监明禄唤住,说是陛下请入暖阁一叙。待到入内,见威宁帝好整以暇地端坐着,低眼望去,阁中早已伏跪一人,白衣负伤,早已站立一人,紫衣郡王。
萧屿和屈身作礼,威宁帝左右打量着他,问道:“太子,可请了太医?”
萧屿和不自觉地将左手搭在右小臂上,如同一只受伤的乳虎,微微抬首探着龙颜,嗫嚅道:“儿臣没事。”
威宁帝见他这般受宠若惊,脸上扯出不合时宜的笑来,点头道:“知晓他为何在此吗?”
萧屿和俯首看去,那人伏在地上,岿然不动,那弯曲的躯干不曾折,那褪去外袍肩躯依然厚重,血痕依然鲜烈,熠熠刺目,绝非久居堂中之人,待太子走到他面前,从那微微抬起的、泛红的额头,再见到那戏谑逗弄般的眼神时,他才惊声道:“镇抚使?”
威宁帝道:“世子此次大误大罪,冲撞亲仪,身为储君,何不亲鞫?”
萧屿和闻言,双膝跪地,惶恐道:“南镇抚司乃陛下亲卫,臣何德何能亲审之?”
威宁帝向旁一瞥,明禄便递了根蟒鞭过来,皇帝握在柄处,细细打量,随及便听一闷声,手中之物倏忽坠在金砖之上,落在太子膝前,衮龙袍摆处。皇帝倾身问道:“你是太子,万人之上,有什么做不得的?”
太子眼前一晃,皇帝从未对他述出如此诛言,可这语调却又格外熟稔,只是那次,是对另一人。又思忖起昨日细节,顿时冷汗频出,如夜夜噩梦缠绕,无形之影索魂,一遍又一遍告诉他,因果是会轮回的。
萧屿和一咬牙,伏首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万死不可承受。”
威宁帝冷笑道:“朕记得十年前,那人也是这般推脱,所以审理权落在了你的身上。不如,朕便承旧,让信王审好了。”
太子不言,暗暗瞟向信王,心中不知滑过多少念头,愈发惶恐,面上又愈发呆愣。侧首萧泽闻言,旋即跪下,半朝太子,半对着皇帝,朝二人伏礼道:“三王亲臣入京,镇抚使承世子位,恳请陛下赏薄面三分,以慰南陵王之劳苦。”
威宁帝冷哼一声,斥道:“朕还要顾忌他南陵王吗?即日褫夺世子镇抚使之位,金吾卫调拨王府,除付子阑一行,其余人等,待诏府中。”
顾俭之道:“臣领罪谢恩。”
皇帝睨了他一眼,又朝萧泽道:“信王,朕命你全权彻查此案,涉及皇家荣辱,不可拖延,即着大理寺、刑部协同处理。世子若有浸染,依律处置。”
萧泽俯首领旨后,亲自上前扶住顾俭之,朝皇帝道:“陛下,可否容臣送世子回府?”
皇帝没有搭理他,却是觑视着太子,父子君臣间道不清的火光,萧泽不愿再受波及,见皇帝不阻,便撑着世子出了暖阁。
顾俭之受了几时鞭笞之刑,又跪了整个早朝,即便是硬骨头,也绝不好受,此时偎在萧泽身侧,仍尽力保持分寸距离,血气似离似近,呼气似温似冷,终究还是狼狈不堪。
萧泽后背早已濡湿一片,心中自幸,宫中此时空荡,送世子上轿辇前,碰不上无关人等,是不以绛贵。又担忧似的略窥向他,竟发现这人还是玩笑模样,对今日之圣怒、严惩,不以为意。
萧泽暗暗好笑,说了一句:“池鱼之殃,旁观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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