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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王此言,并无实意,不过任君差遣。从他人口中说出,像是讨好兼规避之言,但于这初涉朝堂之人而言,却是最好的托词,叫人瞧不出锋芒。无论是非,为君分忧便是我的立场。着实稚嫩,却真诚。
闻言,皇帝舒展了眉头,缓和了语气道:“都起身吧。”
解灼安抬起头来,却没有起身,而是将手中捧着那封奏折,向上一递。皇帝将这封密折交由他,恐意不止于斥责,如今奏折在自己手上,或有别的旨意。
果然,威宁帝没有接回,而是道:“你跟他们说说。”
解灼安这才起身,对着身后三位不带一丝神意地传达道:“刑部尚书霍无期,利用职务之便,妄加罪名于小民,择清秀少男少女入狱,折枝奸辱,以求淫乐。上,勾迫重臣;下,诱胁官吏。置律法于玩物,堕落臣子,暗地传密,所谋之事荼毒社稷,践踏人命。北镇抚司已寻物证。”
此言一出,太子再不动容便不正常了,躬身作礼道:“岳父犯案,儿臣无欲辩解。只是正如尚书刚才所言,此罪牵连甚广,应由多方彻查。”
威宁帝挑动那对肃浓剑眉,不满道:“他霍家与皇室联姻,宠辱共存,如今犯下如此大事,丢的是谁的颜面啊?”
太子冷汗涔涔,即刻下跪,微声道:“丢的是儿臣……”
“不对!”威宁帝猝然打断,眼神向桌脚一飘,拾起铜兽镇纸,眼神朝太子顿了一瞬,扬手便向旁侧地面砸去,其上虎头刹那断裂,“储君,乃安民之本,容不得一丝污点。如今妻族之内出现这般辱事,太子,你的放任,你的不察,远不在一家,而在东宫三族,也包含朕,包含萧氏皇族!”
此言直指天家威严,帝王之怒,譬如滔天洪水,令人紧心窒息。太子已然伏地,额首贴地,不敢言语,只待怒消。
其余三人也随之伏地,沐王睁大双眼,望向地面,心中可谓波澜不止。从前他极少参政,不领君威,父皇于他而言实乃远在天边之君王。这般近距离感受,才明白“一怒天下惧”之理,巍巍帝严足以将内心的狭思震出。他萧衍眈于那个位置,是否含得住自己的心思,又是否堪得透周遭人的心思。
威宁帝凝起了眉,睨向跪伏在最后的闻引真,朝明禄问道:“刑部侍郎?”
明禄俯身答:“陛下,是左侍郎,闻引真。”
“那个闻家么。”威宁帝若有所思,思度片刻,道:“抬起头来。”
闻引真听到圣上提及自己,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毕竟诸位皇子、还有一个尚书都伏首跪着呢。
威宁帝有些不耐烦,明禄立刻接言道:“闻侍郎,陛下唤你呢。”
闻引真缓缓抬起头来,额间薄汗淌于鬓边,目光仍朝着地面。
“侍郎,上司此番作为,你不会不知情吧?”
“回陛下的话,臣于尚书左右,行事之间,也窥得几分端倪。只是,臣无实证,亦不知全况,不敢诋毁朝堂命官,直至发现画师出漏,遂禀明镇抚使先行查探,望其斟酌其间,上达圣听。”
“不走吏部,却是北镇抚司?朕觉着很奇怪啊。衍儿觉得呢?”威宁帝忽地将话头转向沐王。
沐王低着头道:“吏部乃行政机构,各司其职;北镇抚司却是特务机构,直隶君王。其中偏颇,解尚书当比儿臣清楚。”
威宁帝眼底牵起一丝笑意,但隐于怒严之下,也只有明禄察觉得到,陛下这是半分欣赏,半分诧然。
此时,解灼安心里清楚,裴陌在密折中早已点明闻引真的相助,又将他的行为判作偶然,可皇帝不信,甚至要利用这一点再度探沐王。沐王却把矛头对向他,好生狡猾,这心思偏如泥鳅般叫人抓不住。
解灼安俯首道:“霍无期高居刑部尚书,吏部若要深入察探,必先禀明陛下,再行派遣,不如北镇抚司应机灵活。闻侍郎所为,虽不合章程,但也是变通之道。”
威宁帝不再绕弯子,冷声道:“那你们说说,此案当交由谁办?”
在场四人,吏部不察,刑部当司,太子避嫌,只有沐王看似与此事无关。
向来主动的解灼安此时也是缄口,这一切不过是阙兰因打击太子,推沐王上位的计谋罢了。她说过要霍无期的命,没想到会以这般倾覆朝局的方式。他曾觉着自己有力庇护尚书一二,可看到那封密折的瞬间,整个肺腑譬如灼烧般,几近燃尽那拔擢之恩。这人太狠了,不知筹谋忍耐了多久,才将这棵浊树连根拔起。
乱局之中,皇权始终都是中心。太子、沐王、陛下,这三个人的态度不立,他的掺和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此时,沐王却是欲言又止,在心里打着腹稿,阙兰因自始至终都只教了他的四个字——“引言他人”,可此时此刻,又能引向谁呢?
父皇的目光如刺,明显是朝他这个方向而来,今日太子受责,作为在场的另一位皇子,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萧衍忽然想起了阙兰因的另一句话,一个更为重要的道理。
沐王稳住心神,大胆抬起头来,迎向父皇的目光,不惧不退,义正言辞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说。”威宁帝向前凑了些,沟壑深重的脸上拂过一层熠熠光辉,可声音还是那般深沉,充斥着帝王威压。
“自闻政事以来,书中圣贤所言,典籍所知,浮出字句间,所感所受,可谓新鲜铭心。霍,何利趋之?分析有二,其一,淫乐之癖以餍性;其二,上下逢源以固权。必选一人,不浸淫,不逢源,遗世独立,方可从源断恶。”
沐王一本正经地叙说着,不浸淫,不逢源,遗世独立,从源断恶?朝野之中,哪有这般谪仙人?
太子闻之,只觉可笑,不知他这个兄弟是天真,还是无知。解灼安却不这般想,毕竟是阙兰因布下的局,沐王此言必有所益。
不管这些人如何想,坐在龙椅上的人如何理解才是关键。
威宁帝愣了一下,眼神凝色,对这般脱然言论竟认真思考起来,见其唇角渐渐上扬,倒还真想到了什么。
一时间,龙诞香晕晕绕绕,殿中人噤若寒蝉。
俄而,明禄悄然迈步,打破了沉寂,朝跪着的人宣道:“陛下有旨,太子失察,禁足东宫三日,深省圣意,誊百遍国政论。着刑部尚书霍无期,革职查办,先行打入诏狱,另行候审。陛下要午息,诸位大人、殿下们起身退下吧。”
这般不置可否,不轻不重,尘埃未定的旨意,着实令人提心。
***
当萧衍赶回王府的时候,阙兰因正从府里出来。
她今日一身水青衾袍,赤纹簪束髻,不落一丝碎发,清秀眉眼间多了几抹俏色,略微凹陷的双颊也上了薄粉,颇为神采奕奕。比起初见时那清瘦书生模样,此时的她更像一位傲然士子。
萧衍上前拦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阙兰因抬头,在他的脸上逡巡片刻,幽幽道:“殿下从何处来,臣便往何处去。”
“入宫?”萧衍看着那水青色的背影,乌发间有一点赤色点缀,望其上车,往宫门方向而去,眼中不由得拂过另一个人影。
十年来,这是第七十一次入宫了。
阙兰因踏入宫门,仰起头,宫墙数十年的巍红,所托绿瓦依旧盎然,仿若未经岁月磋磨,观这宫中风云,更迭来往,不改朱颜。
阙兰因微微咬唇,在她眼中,太多熟悉的身影穿梭其间,也包括曾经的自己。如今,以臣子的身份去走这青石路,不知能否实现心中所愿,为这些不肯离去的孤魂,留下一片清白。
她一拂袖,脚步愈发稳重,朝那至高殿宇而去。
明禄早就在前殿候着,两个小宦官秉着熏炉立在门两侧。待阙兰因莅于门前,宦官提着熏炉在她身前、身后来回熏染,醇厚的药味很快覆于全身。
明禄走在她跟前,几近附耳,轻声叹道:“陛下旧疾又犯了,阙大人给的方子很管用,正熏着呢。”
阙兰因微微颔首,疑惑道:“明公公,陛下召见,莫不是要我来看病?”
明禄挤动白眉,堆笑的脸此时也是愁纹毕露,只是摇摇头,并不言语,踱步向内殿而去。
阙兰因跟在后头,眼角牵过一丝凛光。看来,这位陛下有恙在身,也在心,她作臣子的,自当为主上分忧。
“臣,阙兰因参见陛下。”
威宁帝侧卧在龙榻之上,眉眼间的倦色不掩,锦绣龙袍都有些松散,着实不像一位威严帝王。当他瞥向跪在地上的青衣士子那一刻,紧绷的神经仿佛在一瞬间溃散。
“你来了。”
威宁帝欲要撑起身子,手肘一时有些无力,青色的衣袂划过龙袍广袖,一双瘦手扶住了他的小臂,微微一抬,身子便坐起来了。
威宁帝抬眼,正好对上阙兰因含笑的玉眸。
“陛下,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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