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无月
菅原道真在触碰到那个灵魂的那一刻，就意识到那是他的孩子。
本来他应该立刻松开孩子，去抓六眼。
但他迟疑了，那一瞬的迟疑，让六眼逃离了那里。
可在菅原家长大的菅原裕，却并未像他母亲期待的那样，快乐的生活。
六眼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完全倾轧过他的命途，让菅原裕的术式是“无下限”，而不是菅原家的任何一种术式。
但没有六眼的他根本无法真正的释放自己的术式，所有，当代咒术最强，菅原道真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六眼的灵魂也影响着他的灵魂，让菅原裕从出生开始，就面临强烈的身份认知障碍。
他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不属于他的记忆，不属于他的感情。
柔软的，蓬松的熊。
还有温暖到几乎让他每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泪流满面的情感。
六眼的新身体不是制造出来的。
那是个人类的孩子，只是在出生后没多久就死掉了。
他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抱住他冰冷的尸体痛苦的哭号，那种悲伤的情绪却引来了一个咒灵。
阴差阳错的，那个咒灵受肉在那个具身体上。
真奇怪啊，被强行提早诞生的六眼，每次身体都会阴差阳错被人夺去。
菅原裕再次发出了疯疯癫癫的大笑。
在第三天的时候，夏油杰遇见了菅原裕。
夏油杰是个待人极其温和有礼的人，但他对顶着五条悟脸的菅原裕实在喜欢不起来，稍稍和他打了个招呼后，便想离开。
“喂，小和尚。”菅原裕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简直像鬼魅一般：“你想知道父亲到底准备做些什么吗？”
夏油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青年。
“你知道吗？咒灵快要出来了，就这么几十年的事情了。”菅原裕面无表情看着夏油杰：“你以为这种盛世还能持续多久？很快，诅咒横行，咒术师将被咒灵压制，屠杀，黑暗的时代回到来，直到神子诞生于这个世界。”
夏油杰完全不惊讶，因为这就是他在现代经历的生活。
但他还是竖起耳朵，想从菅原裕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这些事情的信息。
咒术界关于千年前的历史总是有些模棱两可，末法时代是如何到来的？菅原家是如何变成五条家的？两面宿傩是怎么诞生的？消灭宿傩那场的战斗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历史被掩盖，只剩下千年的末法时代。
“神子与咒灵共战于荒野之上，直到他们双双死在苇名中国的中央，旧时代陨落，新时代诞生.......”
“但你知道吗？结束末法时代还有其他的方法，比如，人类全部死去，咒灵统治这个世界，或者，咒灵全部消失，人类统治这个世界。”
“咒灵可以完全消失？”
菅原裕露出古怪的笑容：“可以的，只要人类全部死掉，这个世界是剩下咒术师，就可以做到。”
“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的能力。”青年静静看着他：“咒灵的刺激可能让普通人变成咒术师，不需要太多的咒力，只要他们能感受到，他们就能控制。只要人类不再外泄咒力，那么，咒灵就会彻底消失。”
“杀死所有的普通人吗？”
“做不做随你。”
过了一会儿，菅原裕看着夏油杰，说道：“你这几天在调查那个山上的咒灵吧。”
“是。”
“那是天皇与其他两家弄出来的，天皇认为诅咒之王是可以控制的，所以，他曾多次向父亲施压，想拿走六眼，真可笑啊，一个普通人而已，竟敢自称神明之子，而这样傲慢的家伙，是不会允许如此强大的力量把握在非我族类的手中的。”
他的话让夏油杰隐约感到几分不舒服。
五条悟才不是什么随意让他们交易的东西。
“你知道吗？六眼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条线，牵住他，让他变成了人，一个是我，我是他的身体，我是他的名字，我将人类的情感共享给他，而他回馈给我咒灵的力量和痛苦。”
“还有一个是你，小法师。”菅原裕难得看起来正常了些，他声音平静而温和：“他若是不想成为人类，那他就注定只能是诅咒之王，你让他想要成为人类，仅仅凭借着来自人类名字的情感，就让他爱上你了。”
“我知道他爱我。”夏油杰看着菅原裕的眼睛说道：“他当然会爱我，就如同我爱他一般。”
“哦，你不觉得你很幸运吗？那可是咒灵啊，那种残忍的，冷血的东西的心爱上了你？”
夏油杰笑了起来：“只要我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会爱上我，哪怕他是一个真正的咒灵，未曾得到人类的感情，他也会爱上我。”
“真是傲慢的家伙。”菅原裕说道：“也的确很放肆，这可是诅咒之王的爱。”
夏油杰平静说道：“我已经拿我的爱与他交换了。”
“哈哈哈哈，小法师，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菅原裕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能反抗那个昏庸无能的家伙吗？是因为束缚哦。”
菅原裕的话很显然，涉及到了整个末法时代开启，和咒术界的真相。
“在末法时代开启之前，所有咒术师都得遵循‘束缚’，而这个时代咒术师的‘束缚’就是无法直接伤害普通人，而身为人皇的天皇，更是能让比他强大百倍的咒术师被迫服从。”菅原裕看着睁大眼睛的夏油杰，开口道：“不可以伤害普通人哦，哪怕普通人再怎么伤害他们，他们只能逃走，否则，就会遭到难以想象的反噬，很有趣吧，咒灵吃人类，咒术师吃掉咒灵，而人类反过来吃掉咒术师。”
“但是随着末法时代的到来，这样的束缚越来越轻，渐渐的，一些咒术师开始可以伤害普通人了，于是，诅咒师诞生了。害怕统治受到威胁的天皇选择了屠杀那些孩子，只要可以伤害普通人，哪怕之前没有，也会被杀掉哦。
“这位天皇甚至想办法在民间推行法令，让咒术师被恐惧，被当成怪物一般对待，而他自己，却因为力量和寿命变得愈发疯魔，他啊，想成为诅咒哦，他可不是想要控制诅咒之王，而是成为真正的诅咒哦。。”
“我知道你生活的地方，很穷困，过多的咒怨诞生了更为强大的咒术师，这些啊，都是这位天皇大人的手笔。”
夏油杰看着面前人：“你是希望我憎恨普通人吗？”
菅原裕摇摇头：“不，我只想告诉你，普通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东西，你认为自己是人类，可在人类眼中，能使用咒术的家伙，和妖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菅原裕便转身，消失在夏油杰的视线里。
也许是失去容器的原因，五条悟最近都有些蔫蔫的，六只眼睛无精打采得垂着，整个黑团子也在地上如一滩流动的液体一般蠕动。
只有夏油杰过来的时候，他才会高兴一些，整个人黏糊糊趴在夏油杰身上，还时不时往夏油杰嘴里塞自己的咒力。
“等我换好新身体，就帮杰抓咒灵吃，那群死老头，烂橘子别想抢我的咒灵。”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黑团子抱在怀里，抚摸着五条悟的身体，以及那六只眼睛：“那就谢谢悟了。”
“咒灵很难吃的，对人类来说会更难吃，杰，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可以吃一口咒灵吃一口我的咒力，我的咒力超级多，给杰吃两口也没关系的。”
五条悟的眼睛绕着夏油杰转啊转，把他转得头晕眼花，只能轻声求饶：“悟，我头晕。”
“嗯。”眼睛停止转动，但黑团子还是在夏油杰身上蹭来蹭去：“最喜欢杰了。”
和黑团子玩了一会儿，夏油杰还是问道：“悟想要变成人类吗？”
五条悟认真想了想：“还好吧，菅原道真说如果我成为人类，就可以尝出好吃的糕点的味道了，哦对了，我超级超级喜欢杰，但想到杰，心里总是怪怪的，那老头也说，当人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你爱我。”夏油杰突然开口道：“悟，你感觉奇怪，是因为你爱我。”
“是爱吗？”黑团子在夏油杰身上打滚：“那杰也一定爱着我吧，只要看到杰，就明白杰对我抱着一样的感情。”
“既然悟知道了，悟还想要变成人类吗？”
五条悟理所当然点头：“当然想啊。”
“嗯，我明白悟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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