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抓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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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神都是富庶之地，其繁华程度仅次于寸土寸金的京城。
春夏交替之际，神都内外百花盛放，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说的便是满城牡丹盛放的奇景。
一只棕褐色斑纹的麻雀从城中街边的花丛中飞过，懒洋洋地倒在一朵牡丹花上，似乎陶醉在花香里。
“林姑娘怎么变回麻雀了？”
扑倒在花丛中打滚的林听被一双手捧起来，作书生打扮的张修谨小声和她对话。
林听灵活地跳到张修谨肩膀上，用细长的喙梳理乱掉的羽毛：“麻雀自在。”
张修谨轻笑，沿着街道漫步，最后走进了一间书斋。
书斋老板看见张修谨，热络地迎上来：“张姑娘这次来是买书的，还是卖书的？”
张修谨可是老板的贵客，张修谨喜好读书，常来书斋买书，她本人也爱写些雅俗共赏的杂书，她的书极受人欢迎，不愁销路。
“最近可有什么新鲜话本？”张修谨此次是来买书的。
老板拍了下手，跑到一排书架后取下两本书递给张修谨。
“喏，这两本，内容新奇，尽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有几处词句难以理解，好在故事有趣，卖的还不错。”
林听蹦跶两下往前凑，两本书的名字分别是《男儿从军记》、《男儿也能做状元》，看到这两个书名，林听大概能猜出两本书的内容。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写出如此内容的人该不会和她一样是穿越来的吧？
张修谨付钱买下两本书后抱着书离开书斋，没有旁人在场，林听问道：“这些书讲什么的？”
“不知道。”
张修谨还没看，不过她心中已有猜想，翻开第一页，只见扉页上写着独醒居士四字。
以前也有不少人写过男人扮女装习武从军、读书入仕的故事，结局男人都赘给了权势滔天的将军或者王姬，寻常百姓都很喜欢这类故事。
独醒居士写的话本子倒是和别人不一样，男人不入赘了，反倒要自己当男将军，当男王姬，当男皇帝，这样的故事确实新鲜。
“独醒居士，果然又是他。”张修谨不悦地合上书。
林听闻言疑惑道：“他怎么了，你认识他？”
“此人是朱员外的儿子，去年大闹乡试嚷嚷着凭什么他不能参加乡试，因为他的胡闹导致神都一众考生成绩作废，只能再等三年。”
张修谨垂下眼冷笑，她就是去年的考生之一。
“……”林听有点心疼去年的那批考生，为了乡试准备多年，结果却被害得成绩作废，必须再等三年。
“朱三，号独醒居士，一年内写了不少话本子送去书斋刊印售卖，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世道对男子不公。”
说话间，张修谨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林听趁机变回人身，拿起张修谨手里的话本翻阅。
来自异界的林听能理解书中所表达的内容，在异界享受惯了的男人突然来到女尊男卑的世界自然不习惯。
“朱三，是你和我提过的那个人吗？”
林听就说朱三这个名字很耳熟，她听说过此人，正是张修谨告诉她的。
一个月前，她刚苏醒，就被告知神都百姓奉她为神使大人，她想离开，却走不了。
张修谨说她占了别人的神位。
她占的正是原属于朱三的神位。
从外地来的男卦师自称半仙，能够开坛求神降雨命令百花盛开，他原本定下的神使是朱三。
在她从天而降之前，盛装打扮的朱三都已经躲在祭台后，准备在男卦师施法之后闪亮登场，却被突然出现的林听截胡。
林听因此成了神使大人，男卦师和朱三的精心打算全落空了。
“如果你出门后对着所有人否认自己神使的身份，那么你便失去了百姓的庇护，会法术的男卦师会杀了你，然后让朱三重新登上神位。”
“如果你承认自己的神使身份，男卦师会先和你虚与委蛇，然后再想办法杀了你，让朱三另寻机会取代你成为新的神使。”
那天张修谨是这么和她说的，林听一听这岂不是骑虎难下了，前后都是死路。
但没关系，她会飞。
骑虎难下，她张开翅膀就可以飞走，前后是死路，空中还有一条生路可走。
男卦师会法术，她也会一点，没什么好怕的。
“照你这么说，我认不认都是死路一条，那我该怎么办？”
从一开始，张修谨就想让林听承认神使的身份，林听想知道为什么。
张修谨从容回道：“认下神使身份，尚有一线生机，我可以帮助林姑娘活下去。”
帮她活下去，说得倒是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张修谨难道只是单纯地想帮她吗？
林听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张修谨不想对她说实话，既然如此她们没什么可商量的。
“不必了，我也并非寻常人，有手段自保，神使谁爱当谁当吧。”林听准备离开。
张修谨拦住她：“男卦师就在府外，你出去就是找死。”
林听让朱三和男卦师的计划功亏一篑，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林听在张府修养的这几日里，男卦师就一直在府外蹲守。
“那就看看他能否杀了我。”林听推开张修谨的手，化作麻雀飞出去。
张修谨见状惊讶地追出房门，看见麻雀飞上屋顶即将离去，她喊道：“林姑娘，你若是走了，朱三会成为新的神使，还请你留下，救救我们，救救神都。”
林听即将飞出张府，她站在屋檐上转过身。
“救你们？”
“是。”张修谨郑重点头。
倘若林听是普通人，她冒任神使身份，能躲过男卦师的暗杀活下来就不错了，让她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害了她。
但当张修谨亲眼看见林听变成麻雀，她意识到林听不是寻常凡人，她说不定有能和男卦师相匹敌的实力。
让她知道一切，复仇计划也许能更顺利地实施。
林听从张修谨的话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后能去何处，与其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地四处乱跑，不如留在神都有吃有喝的等待风长赢来找她。
在此期间扮演神使也可以，如果张修谨说的是真的，她还能救人救神都，也是大功德一件。
所以，她留下了，以神使的身份。
这一月里，林听作为让百花盛开，拯救了神都百姓的神使，她走到哪里掌声和鲜花就跟到哪里。
只有变成麻雀的时候能有短暂的安宁。
“是他。”张修谨回话，打断了林听的回忆。
林听随手翻书，没有认真看书中内容：“从我认下神使身份以来，男卦师都没出现过。”
号称半仙开坛求雨的男卦师似乎人间蒸发了，林听没等来刺杀，她甚至都没见过男卦师。
她问：“他们是在静待时机谋划大计，还是已经跑路了？”
张修谨举起手里的话本，回道：“兴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望着张修谨手里的话本子，林听眼神闪躲，转身走出小巷。
写出《男儿从军记》的独醒居士，就是和男卦师合谋的朱三，朱三极有可能是和她一样穿越而来的人。
他是怎么穿越的，是被系统绑定强行穿书，还是意外魂穿？
林听想去见见朱三，老乡见老乡，也许她能问出回到现代的办法。
一踏出小巷，就有路人认出林听，刚买好的菜就想直接送给她，林听连忙摆手拒绝。
一个月了，神都的百姓还是那么热情，什么都想往她手里塞，然后对着她许一大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神使大人，您就收下吧，只要您保佑我女儿后年中举人，到时候我再来还愿，给大人上供大鱼大肉。”
比起之前那些求发财求长生不老的愿望，这位大叔的愿望正常多了。
林听笑着摇头，首先她不是神使，没有实现人愿望的本事，其次这位大叔送的菜她不爱吃，不想收。
张修谨跟过来，对着大叔说道：“神使大人奉命下界降雨，命百花盛开，她掌管的是百花，不是官运，你拜错神了。”
大叔遗憾走开，边走边嘟囔着：“神仙不都互相认识，帮忙说道说道也不行吗。”
“张修谨，你当初还说我成了神使，可以享受众人供奉，号令百姓为我驱使，我怎么感觉百姓都想使唤我给他们干活呢？”
林听觉得自己被骗了，前半个月，百姓因为感谢她，送她鲜花饼和好吃好喝的，后半月大家也送她各式各样的吃食，但开始向她许愿了。
前半月的礼物是谢礼，可以收，后半月的却不是，绝不能收。
免费的就是最贵的，看似免费送她吃食，实则是希望她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时间一长，大家就会发现她是个不灵的神使，到时候说不定会反过来骂她，所以林听不敢收他们的东西。
张修谨低头笑道：“我也没料到溪首郡会出现假扮神仙的邪祟，恰巧一月前朝中来人在神都颁发政令，不许百姓为来路不明的神仙建庙修祠，要不然你怎么都得是个花神。”
“而且我听说这条政令要求的不单单神都，整个大夏朝境内所有百姓都不许供奉无名邪祟和来路不明的神仙。”
如果没有溪首郡的前车之鉴，能令百花盛开的林听一定会被神都百姓奉为上神，修庙建祠都是小事儿，甚至府尹大人都会请她住进官府，派遣仆从侍卫时刻伺候她。
林听作为溪首郡邪祟闹事的亲身经历者，完全理解这条政令的必要性。
她转移话题，指着东边问道：“朱员外的府邸是在盈义街对吧？”
“嗯，林姑娘想去朱员外府？”
“不，只是问问。”林听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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