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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宁光风霁月,乐远侯陈靖却不以为然。他跟着皇帝打天下的时候,陈北宁才出生,之所以叫北宁,就是因为制止了契丹的侵犯。跟契丹约定暂停刀兵相向,通商互市。两国互换国书那天出生的,所以取名北宁。北方安宁了,大庸才能集中精力去对付其他九国。乐远侯时常对陈北宁耳提面命,戒骄戒躁,审时度势,纵观全局,谨慎提防,步步为营。他提醒陈北宁,渤海事件之后,各国一定会有所行动。
除已被乐远侯打趴的契丹外,其他九国之中——平楚盛赤定柔然六国与大庸相连,渤海、大理和南越与大庸并不接壤。渤海位于东面海岛,定国位于北边,夹在大庸和契丹之间。柔然位于西北。西边是赤国,西南是楚国,南面是平国和盛国,其中平国被庸楚盛三国包围,夹缝中求生存,已经被吞噬的所剩无几,苟延残喘罢了。大理在西南,安居一隅,从不参与纷争。南越与盛国长年互犯,一直战火不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南越算是大庸的盟友。大理与世无争,也算是盟友。本来以为渤海远在海岛,也是盟友,但这次发现的潜伏计划才知道,原来渤海岛上火山肆虐,国民生存环境恶劣,他们早想迁居至陆地的打算,想吞并大庸的临海陆地。但是这个计划目前已经彻底暴露,并且被陈北宁粉碎。大庸与契丹言和之后,发展民生经济,日渐强盛,几年前抵御了柔然,又平定了楚王叛乱,今次粉碎了渤海的移民计划。其他几国自然惴惴不安,开启了自保反扑行动。
陈北宁深知自己终究会是朝廷内外的目标,从他执掌杀破狼开始,他也在下一盘大棋。
杀破狼是七杀军,破军,天狼卫的简称。实际上是三个独立的组织。七杀军本是属于乐远侯的军队,拥有独立番号和军旗。现在由陈北宁代理执掌。破军是陈北宁创立的间谍机构,掌管所有大庸的谍者和杀手。天狼卫是只受命于皇帝的暗卫组织。陈北宁一人掌管这三个至关重要的机构,已经达到了权利的顶峰,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少年的野心从不是玩弄权术,是如何助大庸一统天下。
陈北宁志存高远,胸怀天下,但也心有柔情,只为佳人。他的意中人就是未婚妻向迎迎。众人只知道这是一桩指腹为婚的父母之命,却不知道陈北宁其实早就钟情于向迎迎。
向迎迎百日宴时,陈北宁七岁,就抱过向迎迎;向迎迎二岁时母亲病故丧礼时,陈北宁九岁,牵着刚会走路的向迎迎给她母亲送行。向迎迎七岁时父亲病故时,陈北宁十四岁,他亲眼看着向迎迎被接到海府,舅妈那嫌弃又假装慈爱的眼神,此后就没在正式场合见过向迎迎。但是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的妻就她。直到去年赐婚,陈北宁在街市上偷偷见过向迎迎几次,都是暗中观察。十五岁的她已经完全不是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出落得清理脱俗,温婉可人,那正是他想象中妻子的样子,就像她那样不艳丽,但让人难以忘却;不明媚,却让人如沐春光。
陈北宁在摘星楼上,俯瞰整个洛城。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真是美极了,让整个洛城都像披上了银装,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每一座屋顶都在发光,真是美轮美奂。他看向海府的方向,等到了春天,冰消雪融,河开燕来之时,向迎迎就会从海府嫁进侯府,成为他的妻子。到时候还有五国的大礼,他已经准备好如何接收了。
年关将至。海府派人来接向迎迎回去过年。这是她在闺阁度过的最后一个年了。虽然此前种种不愉快让向迎迎企盼早日出嫁,但突然婚期将至,她竟然心内不安起来,有些不想回城里了。
老管家黎叔在卧室外求见。
“小姐,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收拾东西的孟娥开门,让黎叔进来。
“怎么了?”向迎迎问道。
黎叔将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玉珏。
“这是姥爷临终前交代老奴的,嘱咐我,待小姐出嫁之时交给你,是他赠予未来女婿的物件。”
向迎迎拿起玉珏,她记得这是父亲生前所佩戴之物。
“父亲!”向迎迎眼泪涌了出来。
“小姐莫哭,姥爷对乐远侯曾有救命之恩。你以后嫁给小将军,他们必会善待于你。”黎叔安慰道。
“可父亲终是看不到我出嫁的这一天了。”向迎迎哭得更伤心,孟娥和黎叔也忍不住眼泛泪光。
这时,海府来接的人催促起来。
黎叔继续道:“小姐,这西山别院,永远是你的家,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只要你想回来,随时回来就好。老奴只要不死,就在这给你守着。”
比起海府,向迎迎更喜欢在别院。只有这里才是她家的地盘,这里的人才会把她当小姐当主人。
向迎迎起身给黎叔行了礼,吓得黎叔赶紧双手去扶。
向以贤去世后,所有的家产都依律由其舅舅海岳接管。海岳为人十分正直不阿,他清点完财产账目之后,都交给老管家黎叔继续打理,他并没有过问。本来舅母还惦记着,但被舅父海岳挡了回去。自己的老婆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若交给她管,怕是现在没剩下几个子儿了。黎叔虽是奴仆,但忠心耿耿,让他代管完全放心。而黎叔这些年将向家家产打理的井井有条,收益还有所增持。十年前是家产,如今的十年后就成了向迎迎的嫁妆,黎叔总算不负所托。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向迎迎一行人进了城。所过之处,总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向迎迎的马车。有五国谍者,也有破军者。陈北宁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在渤海谍者悉数被捕之后,五国行动之初,他就安排了破军者在向迎迎的身边暗中保护。只有向迎迎不知道,这次回城,她已经一步步迈进风暴的中心。而她所期待的婚礼,正是众矢之的。
除夕夜。
团圆饭。
洛城府尹海岳,往年都会去坐镇府衙。这一天因为燃放烟火,总会有几处火灾。掌管全城大小事务的洛城府,反而在这天更加紧张忙碌,安防工作最为紧要。今年是向迎迎出阁前,在海府过的最后一个除夕。海岳作为她唯一的亲人长辈,这也是最后一次给她馈岁了。
海府的家宴,向来气氛凝重。海岳在家惯来冷脸不喜多言,其夫人崔氏和海岳就像仇人一样,从来没有笑脸,话也很不讲。两个人开口即是吵架。他们唯一的女儿海兰馨,个性活泼伶俐,最是好动。但她在父亲海岳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端庄沉静得很。向迎迎平日里还能躲在自己房间不出来,眼下看着一家三口,本就寄人篱下坐立难安的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自处。她低头不语,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舅舅,舅母和表姐,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对,惹人不快。四个人各吃各的,谁也不讲话。向迎迎抱着饭碗,甚至不敢夹菜,气氛真是冰冷到极点。
乐远侯府里,侯爷和将军都不在府内。只有家仆们张灯结彩,小小庆祝一下。过了今年,府里就要迎来少夫人了,家仆们还是很期待女主人的到来,能给侯府里带来生机。陈靖被招进宫,陪皇帝守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皇帝还是小王爷的时候,两个人在一个除夕夜造了反,抱着视死如归痛快一回的决心,两个人成功了。十五年前,还是王爷的皇帝起兵,侯爷成了为他保驾护航的一柄利刃。为了离间皇帝对陈靖的信任,每年弹劾乐远侯的折子多得像雪花片一样。皇帝一概置之不理,在他心里,全天下都会背叛他,但是乐远侯不会,就算会,那也是有苦衷。因为他们被围困晋城,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时候,是乐远侯把皇帝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跑了三十里才脱险的。后来皇帝问陈靖,当初为什么没有放弃他?陈靖说,从小跟这些小王爷们在一起读书习武,只有皇帝一个人不用内官提醒,每天都很自律完成功课。还经常去市井暗访,查百姓疾苦,并且都一一记录下来,写应对之策。那时候,他就下决心,不管他以后是王爷还是天子,要辅佐他一生。皇帝果然没有让陈靖失望,创立了大庸,成为爱民如子的明君,而他也成了安邦定国的功臣。
就在陈靖背了皇帝的几年后,有一位书生为了救陈靖,也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背着他跑了五十里。这个书生就是向迎迎的父亲向以贤。这便是为什么乐远侯拒绝皇帝将公主赐婚给陈北宁。向迎迎是恩人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悔婚。不仅不悔婚,他还从小就告诫陈北宁,以后只能娶向迎迎,不能让她受委屈,外室断不能有,妾室更别想收。这也是为什么侯府不让女仆接近陈北宁卧室书房的原因,甚至不惜全部赶走,一个都不留,就是为了让他洁身自好,对向迎迎忠贞不二。这也是陈靖报答向以贤的方式,把他的女儿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
陈北宁自然知道亲爹的良苦用心。且不说向迎迎是救父恩人之女,她身世可怜温婉柔弱,甚是惹人怜爱,而且向迎迎有倾城之姿,陈北宁几次暗中观察她,都有一种忍不去前想上去保护她的冲动。
这个除夕夜,陈北宁在摘星楼,和杀破狼的兄弟们一起守岁。陈琳自从伤愈后,就被安排了一项特殊任务,洛阳城里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身影了。
迎新烟火在洛城的天空闪耀,陈北宁就想,成亲那天晚上,也要为向迎迎放下漫天烟花,比这除夕夜的还要多,还要漂亮。
陈北宁交代下属:“赶在上元节前,将城里的烟花都尽数收购。”
属下问:“全都买吗?”
陈北宁:“全都买。”
属下又问:“有多少要多少?”
陈北宁十分坚定地语气回道:“有多少要多少。”
“是!”属下领命离开,,他知道陈北宁让破军者去买烟花那就不只是买烟花那么简单。
除夕夜,谁能想到,皇帝和乐远侯在御书房下棋。谁又能想到乐远侯竟然敢赢了皇帝。
皇帝看着陈靖落定一子,微笑道:“也只有你敢赢朕。”
陈靖:“臣有什么不敢赢的?陛下连天下都赢得,不过是让臣赢一局棋而已。”
外面烟花亮起,照亮了皇帝和陈靖的脸。
皇帝看向外面的烟花,感叹道:“这烟花真美,可惜不及顺德元年,你给朕庆生放的那场烟花。”
“那可是缴了安平军的火器,臣让向以贤改制。”
“以贤就是有很多奇思妙想,他还都能做出来。可惜走的太早了,朕记得没错的话,二月二十,他女儿就要嫁给北宁了吧。”
“陛下记得没错。”
皇帝顿了顿,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靖看着皇帝:“一切稳步就绪,就等日子一到……”
皇帝点点头,嘱咐道:“北宁是个好孩子,让他多小心。”
陈靖:“是!”
皇帝微笑:“再来一局,这次朕一定要赢你。”
说着,皇帝和陈靖又开始了新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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