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听阿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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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
圣上龙体抱恙，宫门紧闭，宫城外多了许多披甲执锐的禁军来来往往，没有间歇地于宫城外巡视，均神情肃穆。
昨日朝堂之上圣上忽然昏迷不醒的消息被封锁。明面上无人敢随意讨论帝王龙体安危，但京城内的百姓们仍敏感地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东西两市商人寥寥，街巷空旷，短短一日功夫，繁华的京城便仿若一座空城。
如今的百姓们自打生下来就没经历过什么战乱和朝廷动荡，忽然有了异样的风声，心中迷茫，自然更加剧了恐惧。
谢瑶在房内出神。
她面前摆着两块从中间裂开的的筒状碎块，边上是从这筒中取出的一张薄纸。
但是眼下它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想不明白，她阿耶明明并没有跟随禁军离开京城，昨日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分明只是个身形、面貌相似的替身，怎么就……怎么就得托一个身上带伤的郎君来递消息了呢？
昨日，她从睡梦中醒来，便见染墨推门而入。
染墨平日里一向守规矩，人也严肃，可昨日进门后硬是做贼似的凑到她身边，隔着床帐压低声音道：“郡主，有人以王爷的名义向您递消息。”
谢瑶彼时还有些初醒的迷蒙：“递消息……哦。那这人如今在何处？”
染墨又是气音道：“郡主，这位传话的郎君如今身受重伤，倒在了晋国公府外，目前被移到了府内一处僻静院落由府医治伤。”
“府内……”能进晋国公府，得了府医医治，那就是这人的身份应该没问题。
谢瑶彻底醒了，她垂眸看了看跪坐在榻边、面色沉沉的染墨，直觉那人带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看样子，这人也没打算把消息公之于众，晋国公府上下应当还不知道他带来的具体是什么消息，只是见人身份无异，先留下治疗。
她很快明白了：“他带来的消息，可是同王府有关？”
染墨微微颔首，谨慎地又凑近一些。
她把一封书信放在谢瑶手心。
谢瑶打开封口，拿出一张纸来，定睛一看——
[瑶儿，听阿耶的，带你阿娘去晋国公小住几日！]
谢瑶面上缓缓浮现出疑惑，又看了看染墨，却见染墨面色依旧那么紧绷，于是确定染墨应该没有偷看过纸条上的内容。
她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把这信纸又翻转过去。被折起揉皱的纸条背面，赫然还有一句——
[这几日恐怕要下雨，你阿娘可不能着凉，记得多带几件衣裳去！]
还真别说，这字体虽然不算多漂亮，却端正极了，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能看出来起码是个识字的……也就是说，就这么两句怎么看怎么没头没尾、不着边际的话，居然还是找了旁人代笔的！
这真是……荒唐他阿耶给荒唐开门，荒唐到家了！
之后，谢瑶又去看了看那送信之人的情况。
客房院落里，一个看起来应当将将而立之年的郎君着一身刚换上的雪白中衣，边上丢着一件破破烂烂、脏污太多已然看不出原样的外衫和同样破破烂烂、上面还染了干涸血迹的中衣。
至于那郎君本人，胡子纠结在一起，显然一直没空打理，一张朴实方正的脸又黑又红，是被七月的日头晒出的伤。身上挂着几处不算严重的擦伤、背上还有一处箭伤，箭头早早被他自己处理拔出，但上面淬了毒，伤口怎么都愈合不了，一个血窟窿不断往外流血，是以衣衫上才那么多血渍。
定北王府的老府医是军中退下的军医，得了萧时瑾的邀请，得知是军中人士受了箭伤和箭毒，二话不说好一番乔装打扮来了晋国公府。他老人家别的不大擅长，处理这等利刃伤口那是一手绝活。之前这位老府医回了趟老家，还带来了传承衣钵的孙子，这会儿祖孙俩凑在一块儿，后来入府的那位府医自知在此道上技不如人，连来都没来。
晋国公府的府医在外头打转一会儿，感觉没自己什么事，也提着家伙回去了。
谢瑶到时，房内已然只剩下老府医祖孙两个在里头给人看伤。老府医还正指着床榻上郎君掀开被褥裸露在外的箭伤伤口，神情严肃，语气铿锵——
“佑儿，看到了吗？背后中箭，鲜少有中得这样端正的，箭头直直插了进去，这才显得伤处圆润精巧，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边上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便点头：“祖父，我看到了！这伤口的确很圆！比祖母做的绿豆糕还圆呢！”
于是谢瑶便确定，人大抵是活下来了。
就是被府医祖孙俩这一通怪异的欣赏弄得有些心情郁郁，趴在榻上，脸颊泛着羞意的红。
门半开着，谢瑶敲了敲门板进去：“这位壮士如今怎么样了？”
老府医闻声回头，眯了眯眼睛，忽而咧嘴一笑：“原来是小郡主！小郡主尽可放心，军中之人皮糙肉厚的，这点伤还不算什么，你瞧他身上这些疤，哪个当时不比这个窟窿来得凶险？”
床榻上的郎君听到“郡主”二字，没有回头都知晓来的是谁，顿时脸颊更红，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血窟窿以外的身子全遮住，裸露的背脊顿时遮住大半。
谢瑶原本就没多看，自然也没在意他这小动作。既然人没事，她也没多留。
只是走之前那人问：“郡主，您……您看到王爷给您的信了么？”
谢瑶原本就想问这个，没想到他先开了口，于是狐疑道：“看是看了。你可知我阿耶写的是什么？”
谁知这句话把榻上人吓得不轻，连忙就撇清道：“郡主，卑职并未偷看王爷给您的密信，望郡主明察！”
谢瑶：“……”
她于是又确定了，就连送信来的都不知晓里头竟然是那样两句话！
难道，真有什么她没有悟到的玄机？
谢瑶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去定北王府，又被拦在了门外。
阿娘不知为何迟迟不愿意见她，这显然也很古怪。
正打算翻墙，刚爬上墙头，却见下头守着王府侍卫，正仰头和她大眼瞪小眼。
侍卫们不好意思地笑：“郡主，王妃早知您会翻墙，让我等守在王府各处墙边。您还是别不走寻常路了。”
至此，谢瑶彻底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被隔在了什么外头，唯独她一个被隔在了外头。这感觉属实没错。因为唯一一个没把她隔在外头的，居然是她人都不在身边的阿耶。
只不过阿耶的要求实在古怪，即便没隔着她，和隔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等这日夜里，萧时瑾裹挟一身微微湿润的夜风回府，便见到了一个几次三番碰壁后闷闷不乐的谢瑶。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一写到快收尾的地方就好卡卡卡卡卡——想了一下，这周末如果没有被安排监考jz考试，应该能逼着自己写完。毕竟前两本都是这么一口气完结的。但愿这周末不用去加班（祈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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