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凡尘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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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瑶微微蹙眉，仔细回想了一番。
……京城姝色？
“月宫佳人，京城姝色”，这句夸赞的俗语可是许久没听到过了。今儿个却是头一回见到正主，据说是有不足之症常年带病，因此不常露面于人前，但从相府流传出不少这位的诗作，年少时又有一曲余音绕梁的《飞花吟》惊艳四方，居然还真是个名声在外的凡尘仙子。
相府千金，柳成音。
今日这位相府小辈里当之无愧的府上明珠仍是一身素色，外着仙气飘飘的轻纱，举手投足宛如流水环绕周身。不过起身行礼的功夫，已有不少目光明里暗里打量过来。
谢瑶饶有兴味地多看了几眼。
她素来喜欢美人，尤其爱这样瞧着干干净净不似凡俗之人的美人。这么说来，她欣赏这位相府千金也是顺从了本心。
不过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谢瑶没凑这个热闹。
李盈似乎同柳成音很是熟悉，亲亲热热地便要带她去对面那头，软声道：“音姐姐，许久不见，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只是这儿……咱们一同去那边如何？”
柳成音动了动指尖，最终还是拒绝道：“公主，那边已然没有两人的位置。这里很好，不必再多麻烦了。”
对面坐着几位面生的官家千金，李盈瞧了一眼，没认出是谁，不过总归没她身份尊贵。于是便哼了声，道：“这几人我见都没见过，还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让她们挪挪地方，给我和音姐姐腾了位置不就行了？”
柳成音却仍不愿意，似乎对这种行为很不认同。她轻声劝了李盈几句，但自然也没能劝动。最终李盈扫了谢瑶和三公主一眼，带着几分气性几步走到对面，还是找了一位瞧着有些怕生的小娘子，轻喝一声让人挪了地方，自个儿坐到了腾出的位置上。
可这么一来，她是没和谢瑶坐到一起，可两人也刚好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坐。只需要抬抬眼的功夫，就能四目相对。
谢瑶懒得瞧她，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算着时辰。只觉得这宫里的赏花宴真是一年比一年无趣。
柳成音重新坐下后也恢复了先前安安静静的姿态，独自端坐，一语不发。
不知不觉，巳时渐过，漏刻已近午时。
皇后娘娘终于姗姗来迟，来时面上还带着一丝疲色，等坐到上首之后，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下精神焕发起来。半点看不出强打精神的痕迹。
温和道：“今日宫中赏花宴，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只是方才临时出了些岔子，耽搁了些时辰，本宫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既然如此，便拿出本宫前些年亲手酿的桃花酒，与诸位共赏一番，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语毕，唤身旁抱着酒坛的内侍开了坛，给下头好奇的小娘子们一人倒了一杯。
谢瑶坐在前头，宫女拿了杯盏放到她面前，内侍小心翼翼地替她斟满一杯，随后走向下一位的柳成音。
只听得柳成音声音极轻地同那内侍道：“小公公，我身子不便饮酒，只可浅酌一些。不好糟蹋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且少斟些罢。”
谢瑶闻声看去，只看到凡尘仙子略微有些苍白的侧颜。但见内侍的模样，便知这番话他很是受用。
也是，在场的诸位小娘子都是朝中显贵之后，无论性情如何，多少带点傲气，能遇到这么一位菩萨似的仙女软声请求，算是难得舒心的时候。
内侍打了十八分的精神，给柳成音只倒了喝不了两口的量。
柳成音掩唇轻咳一声，原本没什么血色的面上染了胭脂似的多了一抹粉意，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道：“多谢小公公。”
内侍心神恍惚地往下一个走了，谢瑶瞧见他手指都根根绷紧，使了好大的力气。
再去看这位身边的仙子，却恰巧碰上柳成音也偏过头来。
柳成音似乎怔了下，随机抿唇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葱白的手指贴上自己的面颊：“郡主，可是成音面上有何不妥？”
谢瑶回以一笑：”这倒是没有，只是常常能见到你兄长，却极少瞧见柳小娘子，今日得见，觉得有些稀罕。”
“成音体弱，故不常出府，郡主见成音面生，也是寻常事。”柳成音又咳了几声，身后的侍女满面担忧地上前递了块帕子。
她接了帕子，捂着唇深深喘了口气，待到缓过气来，才又带着歉意道：“郡主，是成音失礼了。”
谢瑶收回目光，随意道：“无妨。体弱也并非你所愿，这有什么失礼的。”
柳成音目光微凝。
却没多说什么，只低声道：“……多谢郡主体谅。”
谢瑶拿着那杯桃花酒，慢悠悠品了起来。
席间，因着皇后娘娘亲自下场缓和气氛，小娘子们渐渐放开了些，谈论起平常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裳之类的女儿家的话题。
虽然谢瑶对此也无甚兴趣，但还是感到头疼。
她左边做了个小哑巴似的三公主，右边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两个人安静下来都像是不存在似的，她夹在中间，只觉得哪哪都不大对劲。
半晌，她把手绕到背后，同染墨打了个手势。大意是：实在受不了，憋不住了，不如找个借口先离开。
顿了顿，又指了个方向：就借口说要如厕，怎么样？
染墨皱眉，上前假意服侍，实则把主子的手不容分说地带回去。
低声道：“郡主，您来时可连茶水都没喝上一杯。王妃在您出门前有过吩咐，要染墨务必看住您，不可任性。”
赏花宴毕竟是皇后娘娘所办，儿时一句年少不懂事糊弄也就罢了，如今可早就过了不懂事的年纪，若是被发觉中途出逃在别处自在，说出去实在不大好听。
谢瑶：“……”
知女莫若母，此话诚不我欺。
她叹了口气，却听见不知哪个贵女已经兴致颇佳地提议投壶。
小娘子们能拿来玩乐的不多，投壶算是其中之一。她这么一提，皇后娘娘自然无不应允，差使身边的宫女把一早便备好的器具带来。
没一会儿，场面更加热闹起来，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娘子离席去投壶，在场的诸多目光自然都跟着移了过去。
只是谢瑶身边两位都仍安静得不像话。
柳成音是体弱，可未曾听闻过三公主有这样的毛病。谢瑶忍不住往边上问了句：“投壶也算有些意思，公主年纪还小，正是凑热闹的好时候，不去试试么？”
谁知她忽然一开口，竟是把三公主吓得不轻，原本沉郁地注视着杯盏的小姑娘一下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浑身一震，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往边上躲。
谢瑶：“……”
她今儿个算是走大运了，来一趟赏花宴，仿佛又做了许多回局外人。
三公主躲了一下，险些跌倒，等稳住身子，对上谢瑶默然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
讷讷道：“你……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言语之中，半点没有公主的架子，倒像是……
不知为何，谢瑶居然想起了那回带着青兰去寻的那些乞儿。只是躲在礼泉坊的乞儿们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风餐露宿，还总是要受人白眼，这才养成了唯唯诺诺，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忍不住受惊缩起来的性子。三公主人在宫中，于天下最富贵之地养成到这般大，如何也这样怕人？
谢瑶：“我知晓你并非故意，只是你躲什么？我平日里不爱吃人。”
三公主楞楞道：“吃、吃人？”
她如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睛圆溜溜的，却总是目光躲闪，因此鲜少有人再注意其他。如今瞪大了眼睛，谢瑶仔细一瞧……
三公主瞧着也不大聪明。眼睛红红的时候，真像是只呆呆傻傻的兔子。
谢瑶又问了她一回：“不去投壶玩么？你这个年纪，可正是爱玩的时候。”
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爬树掏鸟窝一掏一个准，仗着年纪小身量娇小灵活，还干过当着鸟儿的面掏鸟窝的事，被追着啄了一路还喜滋滋地烤鸟蛋吃。
至于后头鞭打李絮，更是叛逆得很，一下“名扬京城”，不可谓不精彩。
可三公主却摇了摇头：“我、我不会。”
“不会投壶？”
“……嗯。”
这事儿可稀罕极了，因为她姊妹二公主李盈正在不远处同旁人一起投壶，瞧着很是熟练，平日里应当没少玩。可三公主却说自己压根不会。
谢瑶想了想，反正她也没办法就这么溜出去，倒不如也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于是，她道：“投壶也不难，待会儿我教你也无妨。”
三公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又有些受惊似的：“教、教我……教我投壶吗？”
谢瑶：“你不愿意？”
她隐约感觉到，方才说要投壶的时候，三公主可是不大明显地抬了下眼的。如今想起来，不像是不期待，倒像是不敢。
“……也，也不是。”三公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瑶的神色，没看出不满或是愤怒，才低声道：”只是，我有些笨，学得很慢……”
“那也无妨，刚好打发时间了。”谢瑶只觉得自己再不动一动找点事做，怕是能在这太阳底下发霉长毛。得了三公主试探似的答应，当即起身，带着人去投壶。
谢瑶说话并未避着旁人，周围都能听得清楚。柳成音坐在原处没动。侍女方才递给她的帕子如今仍在她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李盈玩得正开心。她常被她父皇禁足，那些漫长的日子待在自己宫中没什么意思，就只能找些东西玩。有道是“熟能生巧”，她投壶玩得不少，因此技艺也是难有敌手。
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谢瑶不知何时居然带着三公主走到她身后，手里还拿着箭，显然是要过来投壶的。
李盈回头拿箭，却看到这一幕，当即黑了脸。
她平日里最讨厌的两个人凑在了一起，可不是令人心情不佳？
尤其是谢瑶，她……她出身定北王府，听说射箭的功夫非同一般，饶是和她不对付，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武艺上的奇才。她来投壶，不是欺负人么？
前头要抢她选中的驸马，如今还要抢她投壶的彩头？
李盈咬了咬牙，对着谢瑶就是一瞪眼：“谢瑶，你不要欺人太甚。”
谢瑶很快便意识到她连带着还气了前头那事的份，不禁莞尔。
“公主慎言。瞧这话说的，欺人太甚？”
她刻意咬重了某个字，惹得李盈面上又是一阵红红白白，险些没忍住喝出声。
只是下一刻，李盈却面色一变，半是疑惑半是欣喜。
“音姐姐！”
谢瑶回过头，就见面色苍白的柳成音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立在她身后，手中同样拿着投壶用的短箭。素纱轻薄，衣袂飘飘，真宛如仙子。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忽然回头，她感觉到了对方未来得及收回的复杂的目光。
夹杂着打量、比较、不解，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更。工作性质特殊，从后天开始的三天有要事，绝对不能摸。这周的更新时间字数都不好打包票，以更新提醒为准。但下周开始假期。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啊啊啊啊啊啊啊社畜落泪，最后忙一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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