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你怎么可以不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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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娉怀孕的消息一传出来，原本消沉黯然了几个月的宁王府，又一下子充满了生机。
端懿太妃只觉得自己的病好像都好了，一身轻快，连忙安排人去伺候徐娉，悉心体贴周到之处，丝毫不比当初林书意和温玉汝有孕的时候少半分。
这样的大喜事，她也没忘记让人传消息去太医署里告诉温玉汝。
王府里家人们的书信和各种吃食衣物，一起被送到了太医署。
温玉汝一身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她和王近楼一起弄出来的方法。
要研究那疫病的解决方法，他们这些大夫就不得不天天和病人接触，难免会有危及自身的危险。所以要尽可能地避免肌肤和别人的直接接触。
现在所以出入太医署的人，都必要像这样用特殊料子的衣服和头套把自己浑身裹住，吃饭洗漱的时候也都是单独进行，尽量不和其他人聚集。
“恭喜了。”
听到温玉汝所说的宁王府的喜事，王近楼道：“这是二公子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啊，二哥和二嫂才成亲没有多久呢。”
温玉汝为他们高兴，与此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一天被裴成蹊抱着救出定远侯府的事情，还是在她的心底掀起了波澜。
那时候她几乎万念成灰，只等着一个希望，皇帝派过来的人会发现她，而且会冒着得罪定远侯的风险，坚持带她走。
昏迷过去之前的一瞬间，她甚至还以为那是裴彦钧，下意识地流露出了依恋的姿态。而这一切到她发现抱着她回来的人是裴成蹊的时候，就全变成了尴尬和忐忑。
心里有两道声音，一道声音说：二哥只是为了救你出去而已，没有其他想法！他当年就已经放下了，如今也和徐娉好好过日子，你再东想西想算什么？
另一道声音却在警惕：他好不容易淡去了那些心思，不会又因为这件事情被勾起来吧？或者被霍丛璋的话刺激出什么……现在阿钧又出事了，他会不会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徐娉呢？
现在看到这封信，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想到了那一天在王近楼那里醒过来之后，看到裴成蹊的第一眼。
青年望向她的眼神是平和庆幸的，十分坦然，不似曾经笼着一层雾霭，几世恨爱幽怨，抵死缠绵。
“幸好，你醒来了。不然我可怎么跟阿钧交代呢？”
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弟妹，而不是因为别的。
这一次回去之后，她也可以坦然地面对这对兄嫂了。希望徐娉一切安好，平安生下孩子吧。
温玉汝累了几天，乍然收到了宁王府的信，心神一松，用了饭之后半躺在太师椅上，竟然就直接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也睡得不安稳，梦里自己一会儿又回到了晋州，陷入三哥他们的手里，被用上了毒蛊反复折磨；一会儿又回到了救霍丛璋回青囊居的那个夜晚，她忙着爬了一地鲜血淋漓的奴隶，只觉得双脚沉重得抬不起来。
要救吗？
即使没有她，他也可以好好地走到该拥有的未来吧，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呢？到最后反而害得自己差点被强迫。
她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初九拖着断腿，艰难又执拗地爬到自己面前，最后血肉翻起，一片腐烂，睁大了死不瞑目的眼睛，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救我？”
而后是蛮夷铁骑，无情地踏破了西边边界的城池，无数百姓惨死在了羯人的弯刀下。而他们原本可以因为霍丛璋的到来而幸免于难。
一个又一个浑身是血，满目疮痍的人形，弯弯扭扭地站了起来，朝着她走过来，全部转向她，空洞的眼睛里都是厉然的质询:
“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为什么要害了我！”
“还我命来！”
“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能够再活一次就是为了救他而来——你怎么可以不救他！”
纷杂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往她砸了过来，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如幽灵神鬼，让人浑身作冷。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犹如当头棒喝，梦里的温玉汝兀然睁大了眼睛，便觉得胸口一片剧痛，血液在胸腔里爆溅开来，堵塞住了她的喉咙。
窒息的痛苦中，温玉汝无望地睁大了双眼，试图看清对面那个黑衣人的眼睛，颤抖的手竭力抓下了他的面巾。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那是——那是——
一张平庸陌生的脸，还有脖子上那块形状特殊的刺青。
原本已经被她几乎彻底忘却的骇然过往，伴随着光怪陆离的噩梦一起袭了过来，让她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那一世的她，是怎么死的？
温玉汝依稀想起来，前世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出师，独自在江湖飘荡游历，悬壶济世。直到靖安十二年，她娘亲的祭日到了。
为了给祭拜娘亲，温玉汝回到了京城，背着温府的人给娘烧了纸钱。当时的温翩已经嫁去了薛府，温怀济背靠着没有倒台的裴斯睿平步青云。宁王府已经没落无倚，不复当年煊赫，更无人再记得她这个被赶出去的弃妃。
本以为这道平常的旅程会很快普通地结束，谁知道回去的路上，温玉汝想起儿时曾收护国寺照顾颇多，想再去护国寺采访一下笃行大师，看他如今身体怎么样了，顺便给他把把脉。
为了避开京城里认识的人，温玉汝便抄了小路绕道而行，可谁知道她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许多路和屋子都发生了大变化，她就这么迷了路，找不到下山的路途，不停地打转。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爬上高树俯瞰，找找方向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同一般的动静。
那就是她那一世最后的意识了。
没等她看清楚，一把刀便刺入了她的胸口。
因为以为她这个误入的路人，发现了什么，又见她只是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对方选择了杀人灭口。
那段记忆太痛苦，过于是人的身体为了保护意识，对于痛苦的东西会下意识逃避或者转移，最后淡忘。于是重生以来温玉汝其实不太能想得起来，自己死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勉强记得凶手的脸。
直到如今，这一番风波无尽间，噩梦连连，又让她回忆起了深埋在心里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