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有人在叩门。
花娘侧过头，往门上看了一眼，道：“奴婢去看看。”
门外站着四人。为首的是个和花娘类似打扮的年轻婢女，接着是位男子，腰间金蹀躞、玉佩环，珠光宝气，男子身后，则是短褂仆从。
婢女皱眉道：“花娘，你怎么把人带到刘大人的房间了？”
花娘反问：“雪娘怎么说些糊涂话？万宝楼什么时候有固定的房间了？”
裴昭见崔珩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戏台的方向，只好也在阑干边站着。
“花娘是犯了失心疯了？”雪娘怒道，“刘大人是这里的常客，你不记得他么？他上个月可在万宝楼花去了三千两！”
花娘愣了愣，声音低下来：“雪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边的客人，他们的令牌也是‘天’级。”
天地玄黄，是鬼市四种令牌，玄令牌能入万宝楼，地令牌已极是少见，天令牌便更是罕见。
刘无忌见雪娘被吓住了，冷声道：“雪娘，我在这买的东西不少，你拿了不少好处，连我看重的房间都留不住，这样说不过去吧？下次再来，可就换个人招待了。”
雪娘闻言，立刻抬高声音：“听到了没，花娘，赶紧把你的客人请走呀！”
花娘撇了撇嘴：“你从刘大人那拿的好处，又不是我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天’字级贵人，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
雪娘听得，咬着牙关，道：“你让不让他们走？”说着便抬手往花娘脸上呼了个脆生生的巴掌，花娘伸手扯住雪娘的衣领。
见两人下一刻就要扭打起来，裴昭赶忙往二人之间一插：“两位娘子，有话好好说。”
花娘见她来了，便有了气势，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姑娘说是不是？”
雪娘尖声道：“可过去一直是刘大人在这间！若论先，刘大人才是最先来的。而且，你们能出刘大人这样多的钱么！”
裴昭抬眼向刘无忌看去，刘无忌亦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胖胖的手中握着一柄翡翠吊坠的纸扇，缓缓地摇着，倒有些名士风雅。只是脸上不怀好意的神情，让她有些厌烦。
裴昭问：“花娘，这雅间可有特殊之处？”
“这儿看台子看得最清晰，屋里的陈设也是最好的。而且……”花娘顿了一顿，面露羞赧，“这里的茶水钱最高，奴婢拿到的分成也多……”
原来是钱的缘故。
但花娘脸上的掌印，多少有些刺目。
“花娘帮我们想想办法，我和郎君就想留在这。”
崔珩这时过来，笑道：“再不送客，竞宝便要开始了。”
花娘得令，立刻变得气势汹汹：“你们还赖在别人的地儿不走吗！”
刘无忌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又在雪娘耳边低声吩咐了些话，便离开了。
花娘掩上门后，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娘子。”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楼中瞬时骚动起来。
裴昭往阑干边走去，戏台上已站着一位蓝襦裙的姑娘。花娘这时走过来，手中捧着一只银铃，道：“若是二位有喜欢的，便同奴婢说。奴婢摇铃后，才能报价。”又问，“二位今日可是为了琉璃国玉玺来的？”
琉璃国是东南处的小国，三十年前已经覆灭。
崔珩摇头：“娘子没来过这里，今日我只是随便带她看看。”
花娘笑道：“虽然看不见二位的样貌，但二位的举止行为倒真如一对璧人。”
裴昭愣了愣，刚想解释，但又觉得今日这般，解释了花娘也不会相信，便默不作声地望着楼下的戏台。
崔珩轻笑了一声，故意道：“娘子，今夜看中什么，夫君给你买。”
那双原本平静无澜的眼睛，此刻柔情似水，笑意盈盈。
裴昭低声道：“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她说完这番话就后悔了。
台上逐一出现的珠宝、字画没有勾起她的兴趣，但当花娘告诉她，下一件会是岭南最有名的机关师黎绣制作的“梅花袖箭”时，她不由神情微动。
“这黎绣死了也有百年了，只是大周内，却再没有她这样的机关师。”花娘道，“旁人的袖箭至多射七枚，黎绣的，却能射出十二枚，而且还是连续发射，咻咻咻——”
上次在藏香阁杀死王茯的袖箭，只能放三枚箭，还不能连续发射。
“七郎觉得这个梅花袖箭怎么样？”裴昭犹豫地问道。
“好。夫君给你买。”
裴昭很想翻个白眼，但拿人手短，还是朝崔珩笑了一下，拖长道：“谢谢七郎——”
崔珩笑问：“娘子要怎么谢？”
裴昭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反问道：“七郎要我怎么谢？”
崔珩沉默片刻，才说：“一时没有想好。”
梅花袖箭的最初价是五十两。
花娘是竞宝的好手，出价沉稳，松弛有度，等她喊到两百两时，万宝楼内已无人争锋。花娘笑道：“奴婢在万宝楼呆上许久年，其余的不敢夸耀，但确实是楼里最识货的之一，这袖箭，若是超过两百三十两，便不值了。现在没人敢出价，娘子对它十拿九稳了——”
“两百五十两。”
花娘猛然一惊，朝出声的方向望去，正是方才气呼呼离开的雪娘。一旁的刘无忌仍旧摇着扇子，朝他们挑衅地望来。
“娘子还要继续么？”花娘问。
不等裴昭回答，崔珩笑道：“娘子想要，没有不买的道理。”
花娘咬咬牙，喊道：“两百七十两。”
“三百两。”
“真是疯了！他们故意来抬价！”花娘气得锤在阑干上，“三百二十两。”
“四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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