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蜀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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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那边已经提前查完了什么，忽然笑了下：“这位鸡师弟确实有考核通过的记录，建议的修炼方向是体修。”
下面人嘴巴都快掉下来了，有人觉得自己太丢面，一瞧，左右的护山弟子也不比他们强多少，顿时满足了。
就是上面青年实在太淡定，鸡师弟都叫上了，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故意现在提这茬的，一定就是故意的，他掌管所有护山弟子，怎么可能刚知道这只鸡是怎么上来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苍老的声音哈哈笑了几句：“这也不是不可能，人有灵根，动物怎么不能有灵根了？近房，你们妖最开始不就是这么修出来的？”
掌门也笑了：“妖是这么来的，可凡间并无灵气，寻常生灵寿数弹指即逝，没有大机缘，即使有灵根，到死也无法开智，无法修行。你我皆知，凡间无妖。”
“这鸡运道是有，本来该卖该宰的命，结果竟然过了考核，还发现了灵根，莫非是天意？”那个女声颇感兴趣。
又有人问：“可即使到了修仙界，它自己不开智，也不能修行。掌门师兄，你有办法吗？”
“即使妖界，也多的是兽禽终老，无人能帮。”
上方就没了声音，半响，掌门笑了：“罢了，既然都到这了，也是蜀山的债，就先留下来吧。”
有人点了头：“至于入哪个峰，我们之后再商量。”
掌门：“开阳，你下山去跟那孩子解释清楚吧。”
青年领命，转身去了。
周葵见事情完了，都觉得简直奇妙，听意思，这只鸡要跟他们一起修炼？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只鸡只会偷米啄来吃，要怎么修炼？
还有刚刚那句怎么回事？怎么就是蜀山的债了？
想不通。
事情结束了，上面那几个身影就又看不见了，人们渐渐移开视线，可时不时还能听见隐晦的讨论。
周葵也跟着想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要找人，一拍脑袋赶紧继续找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
周葵找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神情也有些凝重，都到这时候了，该上来的都上来了，要是现在还找不到……那小姑娘不会真的没中吧？
周葵加快了速度，越找越是着急。
“考核结束！”
周葵一步僵在原地，四处黑压压的人头，始终没有那个瘦小的身影。
“弟子静，面北。”
“测灵根，拜师。”
所有新晋弟子顿时安静，周葵也不好再动，只好叹口气，跟着人群一齐朝向了北面那座恢弘的建筑，他们这时候发现，前方不知何时摆了十张高高的桌案，而左右两侧，稍矮点的桌案密密麻麻一路摆到了面前。
于是那是十张桌案越发显得遥远高大。
“长老落座——”
一声唱和，半空中那几个人影终于第一次缓缓落了下来，在最远最高大的椅子上落座，即使他们落下，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依旧看不清他们任何一个的样貌，只能看清那十张椅子大概只坐了五六张，并没坐满。
这一刻，作为凡人的局限清晰地摆在了面前。
同时，左右也有无数衣袂飘飘的人飞出，鱼贯落在了两边的桌案后。
“蜀山三百元婴长老，十位十大长老，今日收徒。”
青年此刻也赶了回来，径直穿过人群，越过左右两排的桌案，一路到了正前方的十张大桌案前，在末席落了座。
他在十大长老那里落了座，脸立刻也跟其他十大长老一样看不清了。
周葵一惊，青年竟然是长老，还是个十大长老！
这人能看出来是真的年轻，之前跟掌门对话，也能看出他的辈分不高，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已经做到了十大长老的位置。
周葵忽然想起来之前见过的那位戒律堂副堂主桂决明，似乎也是个年轻人。
不愧是蜀山，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不拘一格降人才。
十大长老最中间一人站了起来，一把清泉拂过的嗓子，应该就是那位掌门了：“拜师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掌门的声音忽然变得郑重肃穆：“你们可知，何为蜀山山训？”
一阵寂静，掌门再次开口：“今日，我便告诉你们，蜀山山训——敢为天下先！”
掷地有声五个字，场上诸人为之一振。
“蜀山山训，历来不是空话。做蜀山弟子，就是要站在天下人面前，人避我护，人退我进，大公大义，无畏无惧。”
“你们入门，我和诸位长老会尽力教导你们，但是你们也会承担起蜀山弟子的责任，你们可能会死。我不会隐瞒任何人，蜀山每年牺牲的弟子不计其数，如果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蜀山绝不阻拦。”
新晋弟子的寂静中忽然仿佛被撒了一把冰，每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
他们只是来修仙，可没人告诉他们，来这里是来送死的啊。
半响，没有人动。
“没有人要走吗？”掌门轻轻笑了一下，分明跟之前同样的笑，却一下像是敲打在心上，他们看不清蜀山掌门的脸，却觉得自己已经先被看穿了。
“我并没吓你们，这也不是什么最后的试炼，这就是蜀山弟子的使命，你们左右每一位换上蜀山道袍的弟子，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左右无数身穿黑白道袍的蜀山弟子同时行礼：“弟子谨记掌门教诲！”
掌门看向四周，再开口：“蜀山，没有侥幸。”
“你们走了，蜀山承诺，绝不追究，照样送你们归家，想去其他门派的，蜀山也会引荐。选吧，要走的，现在即刻下山。”
新晋弟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刚刚还在高兴自己终于过了考核，眨眼就面对了两难的局面。
“还是没有人走吗？我最后再说一遍，蜀山，没有侥幸，我面前，亦然！”
这一刻，所有人顿时都感觉到一阵战栗，仿佛自己的灵魂都看透了，什么心思什么打算一刹那无所遁形，站一刻都是煎熬。
终于，有第一个人撑不住动了，逃命一样往山下走，这一走，就好像一个开端，不断有人跟着，后面走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了。
周葵的理智催促她离开，她也觉得自己的头脑全身火燎一般难受，可是她的脚却牢牢扎在地上，她心中激荡，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句‘敢为天下先’，连她的苟道都暂时忘掉了，不过苟道其实和蜀山山训并不冲突，谁说苟着就不能做事了。
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派。
她是很想活着，可如果她怕死，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她是真的想看看，蜀山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了。
走的人走完了，周葵依旧站在原地。
周葵左右一扫，几乎走了有四成人，这个数量倒是比想象中的少了不少，不过能上到山顶的，本来就是蜀山已经筛选过的，这些人里面能留下的，当然也不会少。
即使一次次筛选，留下的人依旧黑压压铺开了广场，周葵意识到了，这就是蜀山的底气，天下第一派敢一次次筛选的底气就在这里。
掌门再次面对留下的人，语气欣慰温和了许多：“好，今日留下，即为我蜀山弟子。蜀山上下一心，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门，也望你们休戚与共，同心同德。”
又有人唱：“拜山——”
掌门第一个转了身，于是在场所有人，掌门带头，长老随后，连带新老弟子同时执礼，向前方高山一拜。
“天山有灵，蜀山上下敬拜。”
“秉先辈遗训，在此立誓。凡世有变，不论福祸灾劫，蜀山当立人前，无愧，无惧，无怨憎。”
“舍我一人身，愿大道轮转，山河长存！”
“蜀山上下，敢为天下先！”
于是上万人跟着拜下：“蜀山上下，敢为天下先！”
山巅上的钟响了，九声钟落，有人大喊：“礼成——”
周葵这才恍惚跟着人们起了身，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人同时朝拜，周葵身处其中，也依旧觉得震撼。
“测灵根，拜师——”
掌门回身，随意抬手挥了下，广场正中轰然落下十几座巨石，巨石入地数丈，整个地面都轰然大震，高出的部分依旧有三人高。
青年从末席走上前，一派肃穆中，他依旧是温和带笑的：“诸位师弟师妹，自此刻起，你们便是真正的蜀山弟子。蜀山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收纳弟子近万人，可诸位也不必担心蜀山会因为人数众多而对任何人疏于教导，更不必担心蜀山会为了方便教导，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在蜀山，不分内外门，只论师承。”
不过寥寥几句话，便消除了新晋弟子们的不安。
“此刻，便是要定下你们每人今后的师承，你们面前的这几尊巨石，名为测灵石，依次走上前，将手放上去，便能够测出你们的灵根，自然会有师父上前带你们走。”
他一直亲和，却忽然正色几分：“我蜀山三百元婴长老，出了蜀山，皆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每一个都足够教导你们在场任何人。有疑问自然可以提出来，可最后收了谁，怎么收，我与诸位师叔师伯都有斟酌，望诸位谨记。”
新晋弟子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齐声应是。
青年满意跟着掌门等人坐了回去：“那么，开始吧。”
于是就有护山弟子开始带着新晋弟子一个个上前，周葵也赶紧跟着看去。
她虽然看过类似的小说很多次，可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真正看到的一天，不知道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画面，这些人又会被周围哪个元婴长老收为徒弟。
周围瞥了一眼左右的高深莫测的长老们，不得不感叹蜀山底蕴深厚，元婴长老在外开宗立派，在这里却是每个人都能拜到的师，不愧是蜀山。
还有那些十大长老，又都是些什么人物？
周葵感叹着，心头却忽然莫名冒了个不相干的念头，她忽然觉得，那位掌门似乎和青年行事有点像？下一刻又觉得好笑，两个人都是在重要的地方告诫了人们一下，这最多只能是巧合了，怎么就因为这点事情就觉得两个人像呢？
做人最不能先入为主，她连掌门的脸都还没看见呢，掌门究竟什么样子，以后慢慢看吧。
第一批十几个新晋弟子到了测灵石面前，周葵赶紧收回思绪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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