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请君为我倾耳听
二筒吃惊地望着站在门外的子涵，小男孩显然也发现了他。“二筒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们来问你。”杨老师正色道，“同学，你不是应该在音乐室上课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子涵苦笑了一下，“付老师说我扰乱课堂纪律，让我出来罚站。”
“你做了什么，”二筒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我说他的钢琴曲子弹得太过单调，缺少变化，建议他可以试试在里面融入一些民族乐器的协奏。”子涵有些丧气地说道，“然后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二筒有些生气，“他听不得别人的意见吗？”
“他说我只是个孩子，没有资格评价他的音乐。”子涵低下了头。
杨老师听了这话，不禁摇了摇头，“这个付老师...”
“他经常这样惩罚学生吗？”秦叙问道。
“主要是针对我啦，”子涵讪讪地说道，“付老师他本来就不大喜欢我，我听他的课基本都是站着听的。”
二筒正了正衣衫，冷冷地说道：“看来我们需要给这位老师上上课。”
秦叙似乎被他眉目间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到，“你...你要干什么？”
二筒并不回话，只是挺直了腰杆，走到音乐教室的门前，伸手去拧门上的把手，看来是准备好与那位付老师正面对决了。
可他拧了半天也没把门打开，秦叙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怎么了？”
“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二筒不动声色地说道。
“啊？”秦叙转向杨老师，“您有这教室的钥匙吗？”
“没有。”杨老师摇摇头。“这是高年级的音乐教室。”
“那怎么办？”
二筒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五魁一眼，“小五，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五魁心领神会，“二哥，你放心吧。”
二筒退到一侧，让他弟弟来到门前，五魁凝神屏气，抬起左脚朝着大门来了一记猛踹。
“砰”的一声，音乐室的门应声倒下。
五魁功成身退，“二哥，轮到你了。”
二筒“嗯”了一声，在秦叙、杨老师以及子涵三个凡人惊恐的注视下，信步踏过倒在地上的门板，走进了音乐室。
教室里面鸦雀无声，二筒径直走上讲台，在台下几百名学生讶异的目光中，他来到讲台的中央，那里摆了一张木制的演讲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桌前，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你便是付老师么？”二筒开口朝那男子问道。
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名为二筒，”二筒朗声道，“我来这里是要为我的朋友讨个公道。”
“你的朋友？”男子皱起了眉头，“你的朋友又是谁？”
“钟子涵。”二筒一字一顿地说道。
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朝门外看去，正巧瞥见了子涵身旁的杨老师。“老杨头，是你带着这帮怪人来砸我场子吧？”
杨老师赶紧摆手道：“付老师，不是这样的，我...”
没等他说完，二筒便厉声道，“此事跟杨队长无关，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把子涵赶出教室？”
付老师满面怒容，“他在我的课堂上大放厥词，干扰我的教学，我当然要把他赶出去。”
二筒反击道：“他只不过是给你的音乐提了些意见，他是希望你能进步，这有什么不对？就算你不愿意接受，不想进步，那也不应该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希望帮助你的人。”
付老师脸上青筋暴起，“我不需要一个小孩子给我的音乐提意见，更不需要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怪人对我的教学方式评头论足！”
二筒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你这样的人居然可以站在讲台上教孩子们音乐。”
付老师冷笑一声，“你又知道些什么？你懂得什么是音乐吗？”
二筒平静地说道：“略懂一些，我是一位二胡演奏者。”
付老师嗤之以鼻，“原来是个拉二胡的，怪不得行径如此粗俗不堪。”
二筒叹了口气，“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无可救药？”付老师怒目圆睁，“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份破工作牺牲了多少！我本可以继续在国外深造，我本能够在世界各地巡演，凭我的天赋，我应该正在跟那些世界顶级的钢琴大师谈笑风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羞辱。”
他越说越激动，情绪渐渐有些崩溃。秦叙忍不住走上前来，问道：“既然你志存高远，为什么还要坚守在这里？为什么不放开手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这跟你没关系，我...”付老师忿忿不平道，“我只是运气不好，一直没能遇见赏识我的人，我的才华无处施展，我的天赋无从兑现。千里马没有遇见伯乐，也只能困在马厩里，一辈子做个吃草料的畜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二筒走到付老师身前，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是不是千里马，自己说的不算，只有伯乐说了才算。”
“你...”付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我是不是千里马，轮不到你这个臭拉二胡的来评判。”
“哦？是么...”二筒瞥了一眼讲台的尽头处，那里摆了一架黑色的钢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这个拉二胡的用你的钢琴弹上一曲，看看我是否有资格来评判。”
说完，他也不待付老师同意，径自走到钢琴面前，坐了下来。
“钟子涵同学，”二筒打开琴盖，扭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能麻烦你过来帮我翻一下琴谱吗？”
子涵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慢慢走进来。经过讲台中央的时候，付老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被吓了一跳。
“没事。”秦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然后将口袋里的那封信掏出来，交到了他手上。“这是二筒先生给你的信。”
子涵坐到了二筒身边，翻开摆在琴架上的琴谱，“二筒先生，你打算从哪一页开始弹？”
“不需要琴谱。”二筒轻声说道，“打开那封信。”
子涵依言拆开信封，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新的曲目？”
“嗯，”二筒点点头，双手搭在了钢琴上。“这首曲子是专门为你写的，请君为我倾耳听。”
二筒闭上双眼，修长的十指如同蝴蝶一般在黑白琴键上翩翩起舞，一串串美妙的旋律自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时而舒缓，时而紧凑，时而如高山大川延绵不绝，时而如清泉流水婉转悠扬。
子涵也将眼睛闭上，他的脑海中出现一副画面，他看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二筒先生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身影看上去十分落寞。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二筒的肩膀，“二筒先生？”
二筒抬起头，对他露出了微笑。“你来了。”
“嗯。”子涵在他身旁坐下。
“最近过得怎么样？”二筒问道。
“没什么变化，挺无聊的。”子涵答道。“你呢？”
“我？”二筒想了想，“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很久没见到你，有些想念。”
“我也挺想二筒先生你的，”子涵耷拉着脑袋，“但是我妈妈不让我去找你。”
“嗯，我听你妈妈说了。”
“你见过她了？”
“来学校之前，我去了一趟你家。你妈妈很凶，说是我影响了你的学习成绩。”
“她还说些什么了？”
“她说你马上就要小升初，让我不要打扰你，还说下次再被她看到我俩在一起鬼混，她就要去报警...”
“...”
他们肩并肩坐在地上聊了很久很久，直到耳边的旋律变得越来越慢，他们的身影也开始逐渐模糊。
“我新写的这首曲子怎么样？”
“挺有意思的，如果是用二胡弹出来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以后有机会，我再用二胡弹一遍给你听。”
“好。”
二筒和子涵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相视一笑，二筒的手指停了下来，演奏告一段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优美的音乐中，连琴声停止了都没发现。等他们反应过来，二筒已经起身带着子涵来到了付老师的身前。“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评判你了吗？”
付老师的脸上戾气全无，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二筒，“你...到底是谁？”
二筒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时运不济并不是固步自封的理由。真正的大师永远会把自己当作学徒，他们平等地尊重每一个给他们提意见的人，并且愿意做出改变。因为他们知道，音乐是服务于所有人的。”
付老师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你还欠我朋友一个道歉。”二筒将子涵拉到他身前。
“不，不用了...”子涵连忙道，“确实是我不遵守纪律在先，付老师惩罚我是应该的...”
付老师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时，教室门口突然一阵骚动，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王校长，”杨老师首先认出来了那人，赶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什么情况？”王校长看着地上的门板，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杨老师有些为难。
“那就慢慢解释，”王校长大手一挥，“你们几个，都到我的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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