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京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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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京剧
“宝宝，有没有想妈妈呀？”
林聆只在京市休息了一晚，加上行程又赶，就没有把毛绒熊带在身边。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反正现在的毛绒熊也不让她抱着睡觉，她就算是带着也没什么用。
“滚！”
毛绒熊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她。
“你闭嘴。”林聆不甘示弱道：“每次我出门回来都会这样和我宝贝儿子打招呼的，关你什么事，少自作多情了。”
“妈妈可没有你这么没有礼貌的孩子。”
“你儿子？”毛绒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林聆，你不是真的有病吧？”
“滚滚滚——”林聆挤了两泵卸妆油在手心里，然后一双手在脸上胡乱揉着，“哪个女生没有几个毛绒儿子啊，你才有病。”
虽然导演担心她赶不回来，今天并没有排她的戏，但现在才下午三点多，林聆还是打算一会去片场看看。
“我看出来了，要是你前世是个人，肯定是个没人要的大直男。”林聆吐槽。
“你不直。”男声故意拖长腔调：“那你有人要喽？”
“我真的很奇怪。”林聆抽出一张洗脸巾，轻轻按压着自己脸上冰凉的水珠，“作为唯一一个还能陪你聊几句的人，你不应该珍惜我一点吗？”
“你小心我一气之下把你锁紧我家影音室。”林聆威胁，“超级隔音的哦，到时候你喊破喉咙我都听不到的哦。”
“呵。”毛绒熊轻蔑一笑，声音里噙着的凉意比林聆脸上的自来水还要凉，“你最好把我关进去，要不我还担心自己被你烦死。”
“没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自己在干什么？”林聆疑惑，“不会觉得很恐怖吗？”
如果是自己全无记忆，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自己也听不到这个世界，但偏偏自己还能够意识到这一切，意识到自己是被整个世界“孤立”的思维荒岛。
如果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林聆觉得她一定会感到恐惧。
“多清净啊。”毛绒熊不认同林聆的想法，“我很习惯。”
“习惯？”林聆捕捉到关键词，“你这种状态很久了吗？”
林聆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你能听到我之前，或者我能听到你之前，你是有自我意识的吗？”
“嗯。”毛绒熊没什么犹豫，肯定了这个问题。
“多久？”林聆问。
“很久了吧。”
“不可能吧，虽然她演技也算说得过去，但不是说穆导要求特别高吗，女主怎么也不可能定她吧。”
“那可不一定，听说她后面有资本，有人想捧，什么戏接不到啊？”
“别吧，我可是原著粉，林聆怎么看都不贴脸吧……哎，谁要捧她啊？”
“那谁能知道啊，这种事情哪怕被营销号拍到了，他们不也只敢提艺人吗，谁敢提到底是哪个大老板啊？”
“不过我听说前几天那场落水戏，她团队还自己找了替身，结果没让她用。”
林聆本想抄个近路去片场，没想到刚走到连廊的转角，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议论自己。
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林聆猜应该是道具组的人，趁着下午工作不忙聚在一起闲聊。听见外面有其他人的声音，里面的对话立刻换了个和剧组无关的话题。
林聆觉得奇怪。倒不是因为有人聊她的八卦，毕竟艺人总要习惯成为别人的谈资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八卦，要是过分在意，反倒显得你这个人斤斤计较。
但无论是温岚，还是今天这两个工作人员，都提到了她和穆导的那部电影，但事实上，她和穆导从来就没有接触过。
林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宋哥查一查，看看这消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哪个同事花了钱想后期拉踩她。
她正想着这件事，突然听见转角的另一侧传来“哎呦”一声，紧接着便是抽气的“嘶嘶”声。
林聆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连廊外的一颗大树下，一个少女正站在那里。剧本被她叼在嘴里，两只手都举过头顶，正尝试把头发从树枝上摘下去。
抬头看见林玲，汤语薇的神情有瞬间的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被林聆看到了自己的“惨状”，还是因为听见了刚刚的对话。
林聆看着面前的少女，觉得有些陌生。
“林老师好。”少女似乎还打算朝林聆鞠个躬，但她头发还在树枝上勾着，刚一低头就又被拉了回去。
“我是汤语薇，演盈妆，昨天才进组的，希望林老师多多指教。”汤语薇看出林聆脸上的迷茫，扶着头发的手还有点尴尬，但自报家门的语气却轻松活泼。
“你比我小不少吧？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叫姐。”林聆跨过连廊的护栏，走上前把汤语薇的头发从树枝上解放下来，向后理了理，但汤语薇已经做好了造型，勾出来的头发很难再顺回去。
“估计你得找化妆老师救你了。”
“听听姐，那你可以叫我汤汤，大家都这么叫的。”汤语薇从善如流，“我去年刚毕业的，也没有小很多。”
汤语薇乖乖站着等林聆帮自己整理头发，闻言苦着一张脸，“要被化妆老师教育了。”
“我陪你过去？”林聆伸手虚搭了一下对方的肩，“怎么一个人在树底下站着。”
“这边人少，我在这边练练身段。”汤语薇说起来，神情就有些郁闷，“我一点戏曲基础都没有，上午拍的时候王导好像很失望。”
汤语薇在剧里的角色原本是宫外戏园子的旦角，从小和师傅的幺子是青梅竹马。
太后过寿宴请，她有幸进宫献艺，却没想到被皇上一眼看中纳入后宫，从此有情人宫墙相隔。
但帝王薄情寡幸，不管刚进宫时有多么受宠，仅仅一年后，皇上恐怕就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而她心上曾经的少年为她抑郁而终，师父也因此心灰意冷，解散了戏班子回了老家。
汤语薇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不过如果演得出彩，她的观众缘和记忆点应该都不错。
“放心吧，秋老师很厉害的。”林聆说。
秋老师是剧组请来的礼仪指导，她本人曾经是二十年的京剧演员，不过听说后来嗓子出了些小毛病，没办法长期上台了，现在偶尔会被各个剧组请去做指导。
“我昨天跟秋老师磨到晚上十点，老师估计都觉得我无药可救了。”汤语薇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秋老师好像家里有事，今天上午就回去了。”
汤语薇知道秋老师专业，但老师教学对她来说有点揠苗助长了，学会了多少东西她不知道，反正现在她是越来越焦虑了。
“听听姐，你上一部剧是不是也是京剧相关的呀？”汤语薇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一脸好奇：“你是怎么练的呀，我觉得你在里面身段特别好看，反正我这个外行人看不出你是不是专业的。”
汤语薇说的正是林玲那部被说感情戏不好的剧。
“那我可能帮不了你。”林聆颇有些贱兮兮地开口。当然，这也是这部剧的导演当初选中她的原因——
“因为我确实学过。”
“呜——”汤语薇一阵哀嚎，转头又开口道：“那我这个角色应该给你演的，多合适啊。”
话音刚落，她又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两根食指在双唇前打了个叉，“不过这个角色戏份太少了，还是不适合听听姐你。”
林聆看着汤语薇的动作，觉得她的确很适合盈妆这个角色，不是因为戏曲背景，而是因为汤语薇本人的性格和距离的盈妆十分相像，活泼俏皮，甚至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浑身上下是满满的青春气。
“其实我也没学几年，就是个票友水平。”林聆倒也不是谦虚，她确实只有小时候学过几年的戏，“圈内还是有专业的老师，转行来做演员的，我跟老师们可没得比的。”
“秋老师明天回来吗？你要是有问题也可以先问我，不过我这里保证不了都是对的。”林聆笑着说。
“我好爱你啊听听姐。”汤语薇翻开几页剧本，指着其中的一行道：“就这个动作，秋老师昨天教了我一天，我晚上躺床上腰都疼，但还是没学会。”
林聆低头一看，好家伙，这里居然要汤语薇表演一段鹞子翻身。
她把汤语薇的剧本卷成一卷握在手里，活动了一下腰肢，起势转了两圈，问对方：“是这个动作吗？”
“对对对！”汤语薇双眼冒光，活脱脱像是一个小迷妹，“秋老师教的就是这个，听听姐你好厉害。”
“小时候正经东西不爱学，就喜欢花里胡哨的，越是炫技的东西越能记到现在。”林聆轻轻耸了下一侧肩膀，笑着开口：“不过你没有基本功的话，还是先学好步法和身段吧，这种有难度的回头看看能不能让你拍剪影之类的。”
“髋关节放松，腿稍微弯曲，膝盖并拢。”林聆一边带着汤语薇回片场，一边做指导，“落地的时候脚尖和前脚的脚跟对齐，要自然轻盈。”
“王导。”到了片场，林聆走过去和导演打招呼。
“怎么过来了。”听到林聆的声音，导演的视线离开面前的取景器，“没在酒店休息？”
“王导好。”林聆和王导寒暄了一会，汤语薇那边也重新整理好头发过来，一见到两人就开口道：“王导，听听姐以前是学京剧的，好厉害。”
汤语薇说完，不止王导，周围几个导演和剧组演员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汤汤太夸张了。”林聆觉得自己这个“厉害”实在是受之有愧，听着让人耳根发红，“就是小时候学过几年，后来老师说我没天赋，就不了了之了。”
林聆这话不假，她学戏曲确实只学到了大概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之后先是忙于学业，再往后就是艺考，学表演和做演员。所以自从她初二之后，就只再唱过一次戏，就是艺考面试的才艺展示环节。
说起来她学戏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小时候她父母工作都忙，哥哥在寄宿学校上学，林聆自己就经常住在外公外婆家，而外公外婆的一个兴趣爱好就是去剧场听二人转，去的时候自然也会带上林聆。
久而久之，外公外婆就发现，林聆在家也能唱上两句，还像模像样的。但家里人都觉得，虽说雅俗共赏，但让林聆一个小姑娘去学二人转，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于是折衷一下，就把她送去学了京剧。
“现在年轻人学戏曲的真不多了。”说话的是剧里皇后的扮演者，关慎英。她比温岚还要年长几岁，年轻时也曾名动一时。不过再美丽的皮囊与精湛的演技，难免都会在女演员的中年危机下蒙尘。
“连我年轻的时候都不爱听这个，慢慢悠悠的，半天唱不出来一句话。”接话的是一位再年长一些的女演员，对方是王导请来客串的，林聆并不怎么熟悉，“还是现在年纪大了，才越来越品出味道来了。”
“那还得拜托林聆多帮帮汤汤了。”王导也乐呵呵地跟话，“汤汤跟着好好学。”
林聆嘴上“不敢当”，“不麻烦”，“不客气”三连，眼神却悄悄在汤语薇和王导之间转了转。
汤汤。
有瓜的味道。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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