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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宫内，梅贵妃正在查看宫里的账本，涂有蔻丹的指尖划过上面记载的数字，她忧心道：“这几月内宫的花销愈发大了。”
“光是咱们宫里的就足足翻了两番。”
一旁侍立的翠湖回话：“这几月娘娘要打点朝堂大臣，又要拉拢各府内眷，花销自然大了。”
梅贵妃摇头叹息，指腹揉了揉额角：“长久下去，陛下该怪本宫花销过度了。”
翠湖奉上茶盏，安抚自家主子：“陛下疼爱娘娘，娘娘腹中又有皇嗣，陛下岂会怪罪娘娘？”
“罢了。”
梅贵妃合拢账本：“叫底下人都节省些，尤其是本宫那不成器的弟弟，听母亲说前不久他又花一千两银子纳了一名妾室，他那屋子里莺莺燕燕还不够多么！”
说起这个，梅贵妃不禁恼怒，她弟弟是个拎不清的主儿，难道母亲父亲也糊涂了？
“娘娘息怒...”
翠湖安慰主子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就响起乐阳公主的声音。
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一进屋就直直扑到在梅贵妃的石榴裙下，她拉着林雪柔的裙摆，几乎要晕死过去，小脸蛋儿苍白一片，布满泪痕。
“这是怎么了？”
梅贵妃慌了神，赶忙要拉女儿起来：“快快起来说话。”
“母亲...母亲，您帮帮女儿！母亲，我不想再受气了！”
林雪柔听见女儿一声声哭泣，心都要碎了，她质问公主身边的婢子：“谁让公主受委屈了？”
妙珠、灵珠跪下磕头，将事情的缘由老实交代了。
季锦月松了发髻，显得愈发可怜，她抬眸，眼中泪光点点，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恨意：“母亲，我不要事事被她压一头，母亲救我！”
“好孩子，快起来。”
眼看女儿近乎疯魔，梅贵妃只能无奈答应：“母亲帮你，快起来好不好？”
有了母亲的保证，季锦月的心里才好受一些，她伏在母亲膝前，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她喃喃道：“我要她身败名裂，永生永世都被我踩在脚下。”
梅贵妃怜惜女儿的遭遇，也觉得陛下实在不公。
同样是公主，陛下也该一视同仁。
林雪柔想起自己初入宫时，文德皇后与帝王琴瑟和鸣，为了能在宫里活下去，为了争得陛下一丝疼爱，她不惜日日夜夜侍奉皇后，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
她熬啊熬，无数个日夜，终于熬死了皇后。
皇后虽然死了，但曾经的屈辱她还记得，她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女儿在文德皇后的女儿之下！
“只要季燕归得到父皇疼爱一日，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父皇废除太子，母亲您想想，要是她身败名裂了，父皇还会记得幽宫的太子吗？”
季锦月知道母亲最在意皇弟的储君之位，她在母亲耳边一遍遍重复：“她与太子同为先皇后的儿女，只要把她拉下马，太子就会失去最大的倚仗。”
月儿说的没错，永昌公主留不得了。
梅贵妃从未正视过季燕归，一个小娘子，就算得到陛下宠爱又如何，早晚会下降臣子，今日女儿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她需要打压永昌公主的气焰，否则旁人看见公主依旧得势，一定会认为陛下并无废太子的意思。
一切阻拦威儿继承大统的人，都该死！
*
深夜。
李嬷嬷按照约定来到竹林，一婢子早早在此等候。
“怎么来迟了？”
李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惶恐道：“公主养的猫儿发-情了，夜里直叫唤，我怕那几个宫女察觉，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那婢子似乎相信了李嬷嬷的说辞，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包药，递到李嬷嬷手中。
“这...我那日已经是冒死为娘子办事...”
婢子瞪她一眼，冷哼：“你儿子的前途，难道不要了？”
李嬷嬷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可儿子整日游手好闲，靠着母亲的恩典过日，年过二五尚未娶妻。
跟着永昌公主，她不过是个奶嬷嬷，倒不如放手一搏，为儿子谋个一官半职。
李氏心一横，接过药包。
公主啊，别怪老奴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克死了先皇后，又害得太子不得势。
若有来世，老奴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皇后娘娘的恩情。
过了几日，永昌公主在主屋练琵琶。
引凤琵琶是文德皇后在世时送给季燕归的生辰礼，上面的莲花琴头是皇后亲手雕刻，公主珍爱异常。
兰窕看着公主轻抚琵琶，便知道公主想念文德皇后了。
先皇后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娘子，她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先皇后的恩惠，每每想起离世的皇后娘娘，兰窕的鼻头都忍不住一酸。
不等兰窕继续伤春悲秋，兰淑就捏着一封信急匆匆过来，她语气焦急：“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
琵琶弦断，季燕归起身：“太子怎么了？”
“今日早朝，御史台上奏说殿下身边的宦官小禄子改了口供，现在一切罪证都指向太子殿下，不少言官上谏请求陛下废除太子。”
“朝野上下吵得不可开交。”
指尖掐着肉，季燕归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她只忧心父皇的态度。
“此外刑部侍郎张大人请求面见公主，说有要事商议，且事关太子殿下。”
季燕归的外祖父是这位张大人的恩师，他帮着太子殿下也是理所当然。
兰窕敏锐察觉外面有脚步声，厉声训斥一句：“谁在外头？”
“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李嬷嬷提着食盒小心迈进屋，“老奴见近来公主食欲不佳，特意给公主送一些小点来。”
兰窕放缓了语气：“原来是嬷嬷。”
季燕归坐在檀木交椅上，轻抿了一口茶水：“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嬷嬷何必亲自来。”
“这怎么能行，奴婢不敢拿大，只愿尽心竭力侍奉公主。”
李嬷嬷说的诚恳，季燕归笑着把茶盏放下：“母后在世时，常对我说要礼待嬷嬷，这几年物是人非，唯有嬷嬷对我一如当初。”
几碟精致小点放在桌上，季燕归望过去，李嬷嬷忙道：“这是皇后娘娘生前最爱吃的牛乳糕。”
“是啊，母后最喜欢吃甜的。”
季燕归眼中透出怅然，时光飞逝，这已经是母亲逝世的第三个年头了。
转眼又到了母亲生辰日，不知宫里的陛下是否还记得他结发妻子的生辰？
“公主快尝尝，这牛乳糕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李嬷嬷，这几年你跟在我身边受委屈了，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待我下降萧家，就赐你四品乡君诰命，恩及孙辈，你侍奉我多年，也该回家享福了。”
李嬷嬷大喜，忙跪下谢恩：“老奴谢公主大恩。”
她的心狂跳，有了诰命，儿子就能当官了。
“兰窕、兰淑，还不快扶李嬷嬷起来。”
季燕归踱步到小桌前，手指捡起一块牛乳糕，轻笑：“小厨房的点心还是和宫里的一样。”
她张嘴慢慢咬了一小口。
李嬷嬷亲眼看见公主用了一小块牛乳糕，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紧握的手掌缓缓放松了。
“吃多了倒觉得腻。”
兰窕赶紧奉茶：“公主喝一点茶水解解腻。”
屋内的小窗上覆有一层纱帘，季燕归倚窗坐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燥热，脱下外衫，也没能感受到些许凉爽。
“昨儿下了雨，屋子里闷得慌，公主不如去外面走走？”
兰淑的话刚一开口，李嬷嬷就附和道：“正是呢，老奴也觉得屋里烦闷，不如外面通风的地方凉快。”
季燕归摇着团扇，摇摇头：“近来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弹。”
兰宛进屋回禀事务，见李嬷嬷在内屋，便走到公主面前，低声说了两句话。
她的一番话似乎说动了公主，季燕归想了想：“也是，那就去外头走走。”
李嬷嬷说自己腿脚酸痛，不能多走，季燕归也没多想，许她在院子里歇息。
刚出霜雪斋，季燕归压低声音询问：“张大人在何处？”
“半月阁。”
半月阁是后山的一处歇脚点，平日鲜少会有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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