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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我的衣服粘上了点脏东西，想借用一下您家的洗衣机，不知道方不方便。”郁夏很是乖巧道，那个名叫怡静姐姐的女人面带微笑，牵的狗绕着郁夏的腿打转，金烟华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条导盲犬。
“当然可以，你现在跟我一起上去吗？”对方友善道，目光似乎朝金烟华的方向偏移了些。
“我等会过去，打扰您了。”
她们说完，那位女士牵着导盲犬慢慢往大楼的方向走，郁夏目送对方走进去后，扭头对向金烟华，冲她抱歉道：“我还要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不好意思。”
最后，为了不让郁夏小姨发现他身上来历不明的血迹，金烟华先是在楼下给她打了电话，装作业内车主，跟她说自己的车不小心剐蹭到了对方的。
通完电话，她就关了手机，跟郁夏火速上到四楼。
她们俩蹲守在更上一层，等人出门后，他立刻拐回家，金烟华数着时间，前后不到两分钟，郁夏就赶出来了。他上上下下都换了件新衣服，手里则拿着充电器。
“我们走吗？”金烟华坐在楼梯上问。
“等一下。”
她们等的不算太久，郁夏小姨连着打了两通，被金烟华的手机自动拦截后很快她走了回来。远远的，金烟华听见她在跟另一个人打电话，嘴里抱怨这个院子小孩的恶作剧。
她进了门，楼道里重新归为寂静，郁夏坐在金烟华身旁，目光朝她看过来。
“谢谢，欠你的人情以后我会还的。”
“算啦，都是朋友，不至于计较这些。”金烟华说着站起来，“你不是还要去那位姐姐家。”
他下巴抬起来，往她们家对门的方向指了指。
“原来她是你家邻居啊……”
开门的还是那位女士，金烟华猜测对方应该是独居，郁夏跟她很有礼貌地介绍了自己。走进屋内，里面的陈设都很简约，应该说是简单，没有一个多余的，无用的器具，也没有任何装饰。
刚才那条白金色的拉布拉多犬摇着尾巴凑上来，蹭完郁夏的腿，又开始蹭金烟华的。
“抱歉，家里最近没买水果，没法招待你们了。”这个叫林怡静的女士说，郁夏迅速回道，“您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们打扰您，您吃过晚饭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她客气道，摸着贴着标记纸的家具，走到放置洗衣机的阳台，郁夏紧跟在后面。
“这台洗衣机的操作应该跟市面上大部分都差不多，你肯定会用吧，小夏。”
“我会用，您不用操心，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交待给我，我可以顺手做个打扫，擦擦桌子之类的。”
“没关系，只是个顺手小忙，”她轻声说，“你们要喝什么吗？”
“不用啦，姐姐。”这回回的是金烟华，对方朝着声音源头立刻看向她这边，某一瞬，她感觉她们的目光交错在了一起，可多数时候，她都没有聚焦。
“那好，我先回卧室了，有事随时再找。”说完，她慢慢走出阳台，走入对着厨房的一个房间。
郁夏搬来两把椅子，他关上阳台的推拉门，两人就这样干巴巴地坐在洗衣机前，耳边是洗衣机放水的声音，混着他手指点在屏幕上打字的敲击声。
等了一会，他关闭手机，终于解脱般地呼出一口气。
“我跟我小姨说现在在朋友家，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家里只有你们两个？”
他“嗯”了一声，很快把问题抛到金烟华身上，“你回去这么晚没事吗？”
金烟华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多，还好。
“下午我跟奶奶说过了，不过她本来就忙，也没太多时间精力管我。”
“你跟你奶奶一起住？”
“对啊，我是孤儿。”金烟华直言不讳，郁夏愣住了，眨着眼看她。
“没关系啦，青屏社会保障系统做的还ok，我从小也没受到过什么创伤或是歧视之类的。”这话是真的，金烟华一直不觉得被奶奶养大有什么，说来也奇怪，她以前好像不太能感知到没有父母参与人生的那种缺憾。
“她肯定待你很好，就算不是血缘上的家人，她也很爱你。”
“你小姨肯定也是这样吧。”金烟华随口一说，郁夏微微收起下巴，眼眸垂了下来。
“她对你不好吗？”金烟华问，他摇了摇头。
“她对我很好，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你能不能懂那种感觉，就是她有点太年轻了，不管是年龄还是心智，不太有抚养别人的经验。”他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真的很好，也在尽力扮演这个角色……”
“可能正是这样，你觉得跟她相处更有压力，好像一直在欠很多人情？”
郁夏慢慢望向她，点了点头。
“大概吧。”
“也许不单是她性格的原因，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本来也很在意这个，哪怕别人为你做了一件很小的事，你也会觉得有压力。”
“我只是不想亏欠太多。”听上去，有所亏欠就会变成一种拴住他双脚的枷锁。
“其实也没什么，朋友也好，家人也罢，她们总会有需要你的时候。”金烟华说，顿了一下，“话说回来，这家的姐姐能看清一点东西吗，我刚才总觉得她不是完全看不见。”
“她好像不是全盲那种，但必须要凑很近很近才能看清一点画面。”
“这样啊……”
“你觉得——”金烟华一看过去，郁夏又有点想把话吞回去的意思，“我是说，你觉得警察会拿到那盒毒品吗？”
“我不确定，但如果那个苏老板选择隐瞒这件事，我觉得后期再报警作用也不大。”金烟华实话实说，“你确实错过时机了，要是太深入纠缠，说不准对方会反过来报复你。”
郁夏沉重地叹了口气，金烟华有点于心不忍，又安慰道，“其实这么处理也不算太糟，我也算参与进来了，知道的人这么多，苏正曦要给使绊子也不好做，我们毕竟是学生，背后有政府做担保，他不会冒这个险的。
“至于白英皓……他胆子不算大，以我对他的了解看。这件事之后我想他会就此打消想要投机取巧的念头吧，如果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购买，还没有投入到比赛使用，也许……你确实救了他，郁夏。”
她笑了笑，在对方脸上看见了这番话起的作用。
洗衣机正在步入下一道工序，她们等了几分钟，林怡静走进来，很惊讶她们还在这。
“我以为你们走了，小夏你是打算等它运行结束再把衣服拿回去吗？干嘛不直接放在我这里晾干，也好过解释这是什么时候洗的。”
“对哦——我们真是笨都没有想到这个，”金烟华说，“郁夏肯定是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姐姐。”
“哪里的话，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样效率太低了。”林怡静说。
还要多亏她的提醒，金烟华没赶到自己预料的十点以后回家。她跟郁夏在楼梯间简单道了别，郁夏加上她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就是补上他欠下来的人情。
潜意识里，金烟华觉得她们认识了很多年，可反过来想，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却对这个人浑然生出一份新奇，就好像她从来都不怎么了解对方，彼此只是泛泛之交。
小区楼下的路灯敌不过入夜的黑暗，围在她周边的空气全都很静谧，少了一个人，金烟华都开始感到寂寞了。
谁知这么想着，郁夏真就出乎意料地回到了她身边。
“你不是说回家了吗？”金烟华问，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觉得现在稍微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怎么送，你又不会开车。”金烟华笑道，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我可以陪你嘛，你家住哪边？不会跨区吧？”
“就在松明路，大概要走十多分钟。”
实际车程花的时间长一些，刚过九点，她们到了目的地。金烟华跟奶奶住一起，房子是研究室分派的家属院，平时走几步路就能到上班的地方，对她奶奶金秀年好不便捷。
不过，那天晚上金烟华没让车直接送到家门前，她和郁夏在十字口下了车，领着对方拐到街对面的小面馆点了饭。
事件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很宁静，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宁静，她跟郁夏有说有笑的解决了晚餐，走出去时，微凉的晚风吹着她们俩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在空中飞舞。
当她们望着对方笑的某一瞬，金烟华觉得自己好年轻、好年轻，好像一颗疲惫的心，终于取得了一个支点，让她变得轻盈了，让她脱离了禁锢在她身上的某种枷锁。
她们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影子被路灯照得很长，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她最终停下脚步，跟对方真的要告别的时候，郁夏像黑曜石一样亮晶晶的眼珠，闪烁着独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鲜活。目光仿佛与心脏相通，让她看尽了他皮肉下的真挚灵魂，那么滚烫，那么热烈。
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他笑的时候，她也会发自内心地跟着微笑。
金烟华心想，是因为在她远还未弄懂“喜欢”这个概念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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