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十九
自从蓝雨笙画了毁容妆，戴了面纱后，他的生活就和从前不同了。
原先的常客点了蓝雨笙，老鸨三推四阻不让见面，还是闯进来要见蓝雨笙，看到蓝雨笙容貌尽毁，只寒暄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连三天，没有生意可做。
蓝雨笙最拿手的乐器是琵琶，吟诗对也样样精通，行酒令更是不在话下，只是相貌塌了，立刻被冷落起来。
提前约了蓝雨笙的酒局饭局主人也都婉转退约，老鸨倒赔了不少银两，脸色自然好不起来。
“雨笙呀，你这脸什么时候好起来呢？你自己请了郎中，为娘就不送你去医馆了，唉，你瞧瞧，原先冲着你来的客人，如今都不来了，就算来了，也是去了别人处，连见你一面都不肯。上个月，数你给娘转赚的银子最多，这个月，就你赚得最少，人家碧罗姑娘一天十几个客人，每晚三五个局，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坐在屋子里都快闷出霉啦，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娘从小给你请了多少师父才教得你这一身能耐，又给你买这买那，打扮得天仙似的，你可不能辜负娘的一片苦心。”
老鸨坐在蓝雨笙的床边苦口婆心，拉着他的手，说一句话叹一口气，蓝雨笙只默默点头，表示他在听。
老鸨心中愤恨，不久后就是各个青楼联办的花魁赛，蓝雨笙这个模样别说拿第一了，是根本不能入选，他若不是第一，就能接客了，但关键是他的脸毁成这样，谁会为他掏钱？好好儿的人人争抢的摇钱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人人弃嫌的狗尾草。
一思及此，老鸨变了脸色，嘴唇一歪，摇头晃脑道：“咱们栖春楼可不养闲人，一个月之内，你的脸若是不能恢复，休怪为娘无情，到时候你就去柴房劈柴烧火打水，做下人的活儿吧。”
说完，起身离开，笑脸招呼客人去了。
蓝雨笙翻看诗书直到中午，以往都会有人给他端来一桌好菜，或是他去陪饭局的，今天也没人来，仆人“小糖罐儿”跑来，和蓝雨笙说：“公子，我去问鸨娘了，她说要你下楼吃饭。”
老鸨不许蓝雨笙出去吃饭，嘴上说怕他那张脸吓着别人，实际是不舍得他花钱。
栖春楼里的男妓|女娼们分三六九等，待遇不同。最上等的，平常都在自己屋里吃饭，至少四菜一汤，最下等的，在楼下大桌上吃饭，吃的是隔夜的白米饭，菜也是客人吃剩的。
蓝雨笙道：“好，我去。”
下了楼，到了饭厅，蓝雨笙领了自己的饭，坐在人少的角落默默吃起来。
米饭散发着一股怪味，可能是有点馊了，饭碗也破了一个小口，这种碗平时都不会给客人用，也不会给红倌人用，一般都是给下等娼妓和仆人的。
“对不住，连累你和我一起吃这些。”
蓝雨笙对仆人糖罐儿说。平时他都是和糖罐儿一起吃饭的，糖罐儿的伙食在所有仆人里算是最好的。
糖罐儿乖巧道：“能和公子一起吃饭，我就很高兴了，吃什么不重要。”
蓝雨笙与糖罐儿吃完饭出了饭厅，正赶上碧罗归来。
碧罗是春光满面，风头无两，轻摇锦团扇，扇子上绣着簇簇嫣红的石榴花，她盈盈走到蓝雨笙跟前，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拿扇子掩口而笑：“这不是蓝公子嘛，许久未见，奴家都不认得了。”
蓝雨笙静静凝望着她，不接话。
“呀，这脸是怎么了？奴家看着好害怕，不会是得了什么瘟病吧？”
碧罗强忍住不要笑出来，想着，二百两银子花得可真值！她若是当了第一花魁，就能拿到两千两的奖赏，还能顺便收拾了蓝雨笙这个劲敌，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没有，姑娘不必担忧。”
蓝雨笙不卑不亢道。
糖罐儿本想破口大骂，却又怕碧罗报复蓝雨笙，只得忍下这口气，攥着小拳头。
“恩，那就好，昨天金公子找奴家过夜，说他不小心看了你的面容，恶心得吃不下饭，唉，他以前还是你的熟客呢，说话怎么这样无情，奴家听着都生气。”
碧罗轻轻叹道。
其实金公子并没说那话，只是碧罗想刺激刺激蓝雨笙，听说病人的心情对痊愈有很大影响，若病人心情郁结，病就好得慢些，所以她字字含讥，言言带讽，每句话都带着刺儿，就是不想让蓝雨笙好。
蓝雨笙笑了出来，神色淡然道：“客人如流水，从来没个定性，今日找我，明日找你，也是常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番话一出口，倒显得碧罗炫耀得幼稚。
说罢，便要上楼回房。
碧罗叫住他：“后天的花魁赛，你还来吗？”
你来得了吗？
“可能会去看看吧。”
蓝雨笙头也没回。
的确，你也只能看看了。碧罗想，因为，这一届的第一花魁一定是我。
随即，碧罗就被一众买|春的客人簇拥着，蓝雨笙孤单上楼，无人看他一眼。
*
傍晚，老鸨满脸喜色地来到蓝雨笙屋里，说有贵客到来，让蓝雨笙赶快准备一下，那神色，和上午判若两人。
蓝雨笙心中好奇，他的脸都成这样了，哪里还会来什么贵客？
“是谁？”
他站起身，对镜整了整衣襟。
老鸨媚笑着帮蓝雨笙抻了抻衣摆，道：“说到这个人，你可不认识，他是锦绮绸缎庄的少东家！”
蓝雨笙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有这么个人，他又问：“那他知不知道我的脸……？”
“他说就是想听你弹弹琵琶唱唱曲，陪他吃吃饭喝喝酒，脸怎么样不打紧。”
老鸨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这位爷可真是出手大方，包下你三个月，娘今天上午是猪油蒙了心，说错了话，雨笙啊，这个月还是你给娘赚的钱最多，娘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饭菜，一会儿你就陪那少东家吃着喝着，玩着乐着~哎，今天也不知吹的什么风，吹来了这位大爷啊……”老鸨陶醉了。
蓝雨笙心想，如果那位爷看到自己这副面孔，不会当场要求退钱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门帘轻响，一个面熟的公子走入房中，老鸨百般奉承。
“是你？”
蓝雨笙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人他认识。
谢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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