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十四
次日清晨，客人很少，阮琅独自去普安寺上香祈愿。
他沿着山路一直走，路边的小草青青，草叶上还沾着晶晶亮的晨露，十分惹人怜爱。不过一刻钟，他便到了普安寺的山门前。
普安寺很气派，是一间很敞亮的寺庙，棠花镇有许多善心的财主，隔三差五便来寺中捐香火钱，还捐了许多田地为寺田。
进了三门殿，阮琅买了一盒线香。
最前面是天王殿，天王殿内供奉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佛，弥勒佛像的背后则是神将韦驮，然后是大雄宝殿，供奉五尊金身大佛。
寺中有许多香客，有站在佛堂中欣赏雕刻精美的佛像的，亦有跪在蒲团上求签的，还有专心地听僧人解签的。
阮琅先上了香，然后跪在佛前的蒲团上祈愿，无非是祈求家人身体健康、平安，生意红火之类的。
他刚许完愿，就看到明溯在他身旁，对视一番，二人都微微而笑。
“早，求签吗？”
明溯拿过一只签筒。
“我……”阮琅刚想求一签，却见一个少妇朝明溯疾步走来，面带泪痕，十分心伤。
“师父，妾身想求问孩儿的病情是否好转，却求到下签，呜呜呜…妾身才疏学浅，不懂这签文的意思，还请师父解惑……妾身孩儿的病究竟能不能痊愈？”
明溯接过被泪水打湿的签纸，签纸上的字早已模糊，辨认不清，连是几号签都不知道，他看那少妇实在焦急，有了恻隐之心，便道：“施主，若不嫌弃，小僧为你再摇一签，如何？”
“好，好，有劳师父了。”
少妇连连下拜。
“快快请起。”
明溯定了定心神，集中注意力，先在心中询问关于少妇的孩子的病是否会有好转，又抛了一对圣笅，一阴一阳，然后便轻轻摇动签筒。
阮琅在旁边看得认真。
签筒中掉出一支签来，明溯伸手拾起，一看，又是下签，那少妇在一旁也看到了，登时珠泪连连，眉心紧皱，哭得弯下腰去：“师父，妾身的孩儿莫不是没有救了？……”
“施主莫哭，待小僧解一解签文。”
明溯从怀中摸出素白手帕，递给那少妇拭泪。
其实拿了签可以去前头找知客僧领签文，不过哪支签对应什么签文，明溯早已铭记在心，回想一番，这支五四下签对应的签文是：“梦中得宝醒来无，自谓南山只是锄。若问婚姻并问病，别寻条路为相扶。”
“施主，孩子的病并非没救，只是投错了医，眼下找个好医者是最重要的。”
明溯好声好气地告诉那少妇。
少妇一听孩子还有救，连忙又拜了几拜，抹抹眼泪回家找郎中去了。
阮琅道：“小师父，我也要求签。”
“好啊，我帮你摇签如何？”
明溯笑吟吟问到。
这时，有一老婆婆路过阮琅身边，听见他们说话，便对阮琅说道：“让他摇，他摇出来的签可灵了！”
“施主谬赞，是菩萨灵。”
明溯合掌对菩萨像施礼。
阮琅便道：“好，劳烦了。”
明溯从地上捡起枣红色的圣笅，温声问阮琅道：“想问什么？”
“近几个月生意如何？有无起色？”
明溯点了点头，抛圣笅，摇签筒，拾木签，一气呵成。
二四下签。
阮琅心中一紧，微微皱眉：“下签…难道是生意上有什么不顺之处？”
他可不希望生意上出什么波折，这半年必须赚够二十两，赎回师父的佩，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明溯想了想，道：“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解曰：心正理直。方免灾危。”
“也就是说，为人正直，要多做好事，就能化解灾祸？”
阮琅按自己的理解问道。
明溯点点头，神色比方才更凝重：“是的，你在生意上会遇到一些阻塞，可能遇到了小人，但只要你心思正直，不做亏心之事，事情就能化解。”
“小人……是指竞争对手吗？还是棘手的客人？说到心思正直，我一定会保持心思正直的，我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明溯望着阮琅，眼中有悲悯担心之情：“这个小人勉强算是你的客人，你最近要提防着些，另外，此人是风尘中人，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有时候，做恶事可以全身而退，但良善之举却难以自保，甚至会有血光之灾。”
明溯虽可预知未来，但也无法预知得非常具体，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而已。
阮琅心中一惊，血光之灾？小小的胭脂铺，还能有这么大的灾祸？
不过，更令他好奇的是，一支签而已，真能预测出这么多内容？签文上未必会写得这样详细吧？明溯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按捺住疑惑，只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小师父为我解签，我定会多加小心。”
明溯建议道：“其实你可以每天都来问一问当日运势，这样，那小人若来了，你就可以马上知道。”
“好，我听你的。”
阮琅听明溯说得这样认真，心中已信了八|九分。
*
过了半月，胭脂铺中来了一个清倌人，是栖春楼的，叫蓝雨笙。
蓝雨笙是带着仆人来的，前阵子忙，一直没得空出门，今日清早在街上逛，看见阮琅的胭脂铺可以试妆，便进来瞧瞧。
“掌柜，我家公子想试妆。”
那小仆人声音又清又亮。
阮琅招待蓝雨笙坐下。
蓝雨笙翻看着妆册，阮琅打量着他，只觉得此人真是尤物，身段好，细腰长腿，瘦而不弱，他穿着蓝缎子薄衫，上面绣着大大小小的银色蝴蝶，腰间系着精致香囊，隐隐散出兰蕙幽香，他面相俊雅，举止得体，无半分轻浮之色。
阮琅好像听说过这个人，他是栖春楼四花魁中唯一的男子，卖艺不卖身，多少纨绔少爷千金买笑，不惜倾家荡产也要买他的初夜，可他谁也不跟。
“掌柜，你随心画吧，只要自然就好。”
蓝雨笙合上妆册，冲阮琅淡淡一笑，笑容清甜。
阮琅回过神来：“恩，好。”
顷刻，原本好端端的天气，忽然雷声大，下起大雨。
阮琅心想，此人会不会是那个为自己带来灾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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