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生一世
有了黄凤珠出尘绝俗的容貌，天亦悦卖起灯笼来事半功倍。她说自己是外宾，轻描淡写杜绝了黑涩会的审查，顺便敲山震虎一番，导致那些黑涩会走的时候迈的步子比青楼的姑娘还小心翼翼。以至于黄凤珠看了她好几眼，她刚才让他戴面具肯定是在试探他，绝对是这样！他怎么会觉得这个阴险的女人是光明磊落的呢？黄凤珠暗自摇头，他是被她的那双充满信念的眼睛骗了，他下次肯定不能这么糊涂了。
灯笼的起步价是一两银子一个，这个价格是什么都不加的。加一个字要多加十两银子。题写完整一副字要多加百两银子。
天亦悦把这个价格写在一张大纸上，点燃一盏灯笼照着，方便大家观看。有两个妇人为了和黄凤珠搭话，一口气买了三盏不提字灯笼，喜滋滋地提走了。也有好事者觉得她是在光明正大的宰人，其中就有打算逛花楼的左御林将军蓝楸瑛。
蓝楸瑛走到灯笼摊子前，正好和天亦悦的目光对上，他怔忪一下，随即摆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姑娘，你这里最贵的灯笼怎么卖？”
“一千两一盏，公子你看错地方了。”
天亦悦指指价格表，浅笑嫣然。
蓝楸瑛：……
我长得也可以啊，很吸引女人的！难不成这个女人她们国家的审美不一样？！
话说这么美丽大气的女人真是少见啊。彩云国贵族女孩大都是小家碧的，这么雍容华贵的女人还是头一回见。皮肤黑一点也挡不住大气脱俗。嗯，大气脱俗的女人也照样宰客。看我怎么收拾她！
“一千两银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蓝楸瑛问。
“有不才题字一副，外加绘画几笔。”
“你的字和画值千两白银？”
“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天亦悦笑着说。
“那……光题一副字多少钱？”
天亦悦伸手比了个“五”。
“五百两。也还可以吧。”
蓝楸瑛点点头，他说，“我要一个灯笼。你给题上‘国泰民安’四字。啊，你会写我们国字吧？”
“当然。”
“你是外国人，想来写我们彩云国的字有些困难，不过鉴于你摆摊不容易，我花这个钱了。前提是，你的字要让我满意，如果我不满意，那我一个铜钱都不出！”
“可以。”
天亦悦制止了身后黄凤珠想要开口的意思，从袖里乾坤中拿出砚台和墨块：“珠儿，来，帮我磨墨。”
黄凤珠：你他喵的叫谁珠儿呢？！
尽管心里大声叫嚣，黄凤珠还是乖乖走到天亦悦身边，帮她磨起墨来。蓝楸瑛忍不住打趣：“蓝袖添香，可以啊。”
“这叫人尽其用。”
天亦悦笑眯眯纠正道，忽视了黄凤珠瞪她的眼神。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女眷围的更多了，点点头，“那么，我会按照您的要求题字。”
“请吧。”
天亦悦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毛笔，在石砚上吸饱墨汁，拿出准备好的灯笼，在鹅黄色的烛火映照下，用行书写下“国泰民安”四字。她的书法尽得逍遥子真传，颇有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的味道。
这四字完成，第一个叫好的便是一直情绪不佳的黄凤珠。他身为户部尚书多年，自恃才华过人，书法上更是颇有造诣，在行书上独树一帜。可是见了天亦悦的字，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出一千两，买这四个字。”
黄凤珠突然道。
“那不行。”
天亦悦摆摆手，“这是这位客人要的字，你要想买，后面排队。”
“这位帅哥。”
人群当中挤出一个肥胖的少妇，“妾身一会儿买个灯笼送与你，可好？”
“多谢这位娘子，我有些闲钱，您多支持她的生意就好。”
黄凤珠赶忙道。
肥胖的少妇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向灯笼的眼神却是更热切了。
蓝楸瑛觉得自己的话语权被别人抢了，赶紧道：“给我看看字怎么样。”
天亦悦拎起灯笼，在橙黄的灯烛的映照下，“国泰民安”四字宛如一块巨石，坠入在场人的心海中。笔走龙蛇，恢弘大气，不过如此。
“好字！”
蓝楸瑛拍手称赞，眼里有抑制不住的讶然、震撼以及好奇，“你是外国人，怎么能把我们彩云国的字写得这么好的？”
“吃饭的伎俩，见笑了。”
天亦悦谦虚道。
“五百两，真值。”
蓝楸瑛从袖子中摸出五百两的银票，“我有个不情之请，劳烦姑娘在这灯笼上题上你的名姓，如果有印章，就更好了。”
“没有问题。”
天亦悦用笔蘸了蘸墨汁，她本想写“天亦悦”，考虑到她和红家的关系，有心之人的探查，最后写了“天枫瞿书”，配上当初李沧海赠予她的羊脂雕刻的印章，浸在红色印泥里按了按，轻轻在灯笼上盖上一个小小的印章，递给蓝楸瑛。
“枫瞿么……”蓝楸瑛将银票交给天亦悦，他看着大气洒脱的三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很爽朗，连一开始想给对方的惩戒都忘了，“五百两，真值。枫瞿姑娘还会画画？”
“嗯。”
“我是没那么多钱买了。但是我有个朋友，他绝对有钱买。”
蓝楸瑛不知想到什么，露出“嘿嘿嘿”的坏笑，“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他。”
天亦悦点点头，没有在意。人越来越多，灯笼一个接一个地被卖掉，大多是按照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的——很多有钱人都看中了她的题字，也有人想要她的画，她的字和画一气呵成，给钱的也爽利，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完全没有一丝不快。等蓝楸瑛领着紫刘辉、李绛攸和茈静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天亦悦在最大的灯笼上画的场景。
而买这个灯笼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霄太师的仙体、彩八仙之紫仙——霄瑶璇。
二十岁的霄瑶璇说是俊朗无双也不为过。可惜天亦悦的审美一向不大好，她只在意眼前的顾客愿意为她的灯笼付多少银子。当对方说愿意付三百两黄金的时候，她笑着点头：“没有问题。”
“我只有一个要求。”
霄瑶璇狐狸一样的眼睛盯着天亦悦，“你要画出我们彩云国的大好河山。画的好，我可以加钱。这是五十两黄金的定金。”
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银票，交给天亦悦。
天亦悦扫了一眼银票，笑了笑，没有吱声，从袖中拿出各色矿物颜料，让黄凤珠磨墨，她取出十多只大小不同的笔，同时，将剩下的八盏灯笼全部插上规格最大的白色蜡烛，一时间，小摊灯火通明。
彩云国的大好河山，她一个外国人画得太仔细，是会被当间谍的。画的太不仔细，又拿不到钱。所以，她就画她心中的彩云国吧。
她心中的彩云国是什么样的呢？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这些人支撑这个国家的运转；边关的士兵的笛声、江湖上走镖的唱的歌声形成这个国家的音乐；崇山峻岭、小桥流水构成这个国家的地理风貌……
天亦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国家的人民很可爱，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自得其乐，哪怕什么乐器都没有，拍着大腿也要给歌伴奏。哪怕什么吃的都没有，再艰难也要活下去。
她提笔，用最绚烂的色彩画出她这一回经过的紫州的模样。她的笔运得极快，一处处风景、一个个蚂蚁样的行人跃然纸上。紫刘辉等人过来的时候，天亦悦已经画了一半，她的画卷引起周围人一阵阵惊呼赞叹。紫刘辉本来被蓝楸瑛抓过来觉得有些不高兴，看到那个灯笼的时候便不说话了。世界上居然还有比二哥画画更好的人？！这不科学！
茈静兰在看到天亦悦身边站着的黄凤珠的那一刻，脸色就不大好，不过他这个人忍耐力强大。他当初
能在杀刃贼中活下来，并被称为“小旋风”和他强大的忍耐力不无关系。忍到发现对方的弱点，一击毙命是他奉行的准则。
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一定也有缺点。只是……等等，他居然敢那么看悦儿，真想挖掉他的双眼、大卸八块！
茈静兰暗自咬牙，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看向悦儿笔下的画卷。悦儿的绘画还是那么美丽大气，看的人赏心悦目。就是那个磨墨的人太碍眼。可是悦儿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不行，待会儿还是自己先道歉，再求婚吧。茈静兰打好主意，攥紧了袖子里他一片片桃花重新贴好的桃花枝。
李绛攸则是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堂妹什么时候变成外国使臣了？！还有，她旁边站的那个野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眼前的这一幕是怎么回事，他偷偷瞥一眼茈静兰，发现对方的脸色比自己更难看，突然心里就平衡了。不是自己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了，大家都不知道，这很公平。
紫刘辉知道黄凤珠（朝堂上他改名字叫黄奇人）是去监视天亦悦的，但是……现在你这个满目欣赏地看那个女人是什么鬼啊！朕是叫你去监视那个女人，不是让你自己搭进去啊！
众人神色各异，都等着谁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霄瑶璇盯着天亦悦，直到她停笔，举起灯笼，缓缓转动，引起在座众人的惊叹，他才说：“这个灯笼，姑娘可否赏脸题几个字？我愿意再加三十两黄金。”
“不知您要哪几个字？”
霄瑶璇想了想：“就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顺带，请姑娘题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你的字和画，我很满意，很喜欢。”
天亦悦愣了愣，点点头。蘸墨、题字、盖章，一气呵成。她将灯笼交给霄瑶璇之时，对方递过来几张数额颇大的支票，她含笑收了。霄瑶璇突然说：“姑娘可有婚配？”
天亦悦摇摇头。
“那姑娘看我怎么样？”
霄瑶璇微笑着问。
茈静兰捏紧了袖里的桃枝。
天亦悦哈哈一笑：“先生说笑了。”
“我也是开个玩笑。姑娘这字、这画，想是受过名师指点，您自己也是名门闺秀吧。以姑娘的容貌和才情，理当配上一位才情卓越的公子。瑶璇在这里祝天姑娘能早日找到那位佳偶。”
霄瑶璇微微笑道。
“谢谢您的祝福。但是，我没——”天亦悦想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她的话却被茈静兰的声音打断，“瞿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天亦悦一回头，便看到茈静兰从人群中走出，他站到她面前，一如既往地笑着。
“静兰，你——”
静兰看也没看霄瑶璇，霄瑶璇也知道自己有些多余，拱了拱手离开了。
茈静兰直直望着天亦悦：“我错了。我之前一直没有认清我的心，也辜负了你的心意，让你难过，我很抱歉。我愿意放弃我现在的一切，跟你去费斯国，跟你过一生一世。”
他说完，干脆单膝跪地，面对着天亦悦跪下，从袖中取出桃树枝，“老爷说只要有心，枯木也能逢春。瞿儿，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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