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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离公主府不算太远，走路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到，但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停下的痕迹。魏惜看了看密封的车厢，垂下眼眸思索。
半个时辰前，守卫的侍卫让她换乘密封的马车，那个时候她匆匆看了一眼，碧草翠绿，周遭僻静，不像是城内繁华的街景。
魏惜扣着手指，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公主府的异常。
载着魏惜的马车刚出城门，江州城四个城门随即关闭，并派出禁军把守，只准出不准进。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凶狠恶煞的麻脸婆子打开车门，手上拿着一个黑布条，厉声道：“公主是自己来还是老奴动手？”
魏惜看了一眼婆子手上的黑布条，拿过利落地蒙在眼上。系好后，婆子还上手调整一下，确定她看不见后，拽着她的袖子，下了马车。
魏惜下马车后，就觉得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温度好像比江州城低了不少。仔细听还能听见哗哗的风吹树叶的声响。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是在江州城，更不是要关她的宗人府。
被带到目的地后，婆子解开蒙着眼睛的布条，魏惜眨眨眼适应了一下，打量着这个屋子。
说是屋子，其实是单人牢房，只有靠墙的最上方开了一扇窗，木桌上的蜡烛快燃尽了，烛火昏暗，地上铺着稻草，连把椅子都没有。
把人送到后，麻脸婆子转身关上门，门外响起锁链的声音。魏惜仰头看向那扇小窗，透过窗子看着乌压压的夜空，没有月亮无法分辨什么时辰。
从早上到现在，魏惜只吃了一个蒸饺，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格外清醒。看了眼即将熄灭的烛火，趁着光亮她走到墙边坐在稻草上。
暮春时节入夜还是寒凉，魏惜坐在垫着稻草的地上，寒气慢慢席卷全身。没办法，她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又抓了点稻草盖在身上。
做完这些，蜡烛也烧到底了，火光跳跃两下彻底熄灭，整个屋子陷入黑暗。魏惜又饿又冷，闭上眼休息，保存体力。
*
江州城城门关闭，莫泽带着临风跳到城墙上，主仆二人身手矫捷，没有惊动任何人。进了城，临风直奔公主府，莫泽去宗人府方向。
巡夜的更夫敲响一更天的梆子，整个江州城安静地诡异。主仆二人最后在皇宫城墙角下会面。
临风还没走近，就闻到莫泽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腰间别着的剑柄上还有没干的血渍。
临风倒吸了一口气，猜到主上大概血洗了宗人府。
莫泽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临风，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阴鸷：“公主府怎样？”
临风被莫泽望过来的眼神吓一跳，双眼猩红，活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活阎王，一时顾不上行礼：“府外无异常，但府内藏了近千禁军，府内其他人都被原地圈禁起来，属下一一探过，公主身边的青姑也在，但公主的两个贴身女使却不在，公主被抓会不会和她们有关。”
莫泽听完发梢滑落一滴血珠，握紧腰间的剑柄，脸色压抑的可怕。
按照随行的禀报，魏惜应该被送进宗人府，但他刚刚去过宗人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没见到魏惜的身影。于是他抓了宗人府当差三十多人，一一逼问，都说没见过魏惜。
找不到魏惜，那些人通通被他一刀毙命。江州城城门被关，宗人府和公主府又都找不到魏惜，那么最有可能关魏惜的地方，就是大魏皇宫。
没有犹豫，莫泽腾地一下跳上皇宫宫墙，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临风，临风立马会意，也跳上宫墙，和莫泽兵分两路开始搜找魏惜。
天边渐露鱼肚白，莫泽和临风再次回到宫墙脚下。莫泽身上的血渍被夜风吹干，一块块暗红色错落在黑色的布料上。
一夜的搜寻一无所获，临风明显感觉到莫泽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远远看着宫门口即将交班的禁军，莫泽双目欲裂，剑锋出鞘，他想直接杀进皇宫，揪着魏慎的领口，问问他把魏惜弄哪去了。
临风赶紧拉住莫泽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主上，找不到公主还是先出城吧，没准如影会传信回来。”
听到如影的名字，莫泽终于冷静下来：“下令天机阁，全部人手搜找。”
*
天完全大亮后，江州城的百姓开始发现昨夜城门被关。夜里还可以出城，现在进出都被禁止。大魏皇都突然关闭城门，百姓们一时人心惶惶，吵闹一团。
禁军再次出动，控制百姓骚.动，镇压整个江州。宫门里又涌出数十个小太监，在江州各坊张贴布告，张贴完毕后，禁军守在街道两旁，有胆大的人冲到布告栏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里一个老秀才指着布告栏大声喊道：“长公主……长公主谋反！”
听到这个震惊消息，人们也不怕守在周围的禁军，一窝蜂地挤到布告栏前，七嘴八舌讨论着。
“长公主居然谋反了，不是说等陛下大婚就交出摄政权吗？”
“陛下生病罢朝，长公主估计想趁这个机会把陛下……”
“怎么可能，长公主一心为陛下为大魏，怎么会谋反？”
“长公主被带进宗人府调查，结果宗人府的守卫全无声无息死了，长公主还不知所踪，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呀……”
挤在人群里朝颜换了身粗布麻衣，看着告示上所写的“长公主不知所踪”，捏紧了手指，低着头跑出人群。一口气跑到皇宫门口，所幸一路上人们都挤着看告示，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
守在宫门口的禁军没有城里那么的凶神恶煞，看见朝颜靠近，还好心提醒：“平民禁止靠近宫门。”
朝颜望了望高大的宫门，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禁军看到令牌眼睛一亮：“这是……”
朝颜看着认出令牌的禁军，小声道：“大人当做没看见我，我也当做没看见大人。”
禁军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挺直身板守在门口。朝颜将令牌揣进兜里，猫着身子从宫门走了进去。
挤在告示前的百姓还在热火滔天的讨论着。
“陛下龙体欠安，让许首辅监国。”
“许首辅？什么时候多了个许首辅？”
“嘘——就是吏部尚书许之忌许大人，听说长公主谋反，许大人勤王有功，陛下下令褫夺长公主的摄政权，交由许大人摄政。”
“听说陛下还打算改立许大人的女儿为皇后，陛下是真的看中许家啊。”
“到底是陛下的亲舅舅，肯定多信赖些……”
*
大魏皇宫朝政殿，龙椅空悬，百官集结。
许之忌站在百官正中间，扶着胡须看向站成两队的众臣，这个位置原先是魏惜的。
“许大人，长公主当真谋反？”说话的陶国公府的大公子陶植。
陶国公府老国公陶太师已致仕，老爷陶大人外放做官不在京，能在朝中说话的只有大公子陶植。陶家和魏惜一向交好，自然不相信魏惜会谋反。
许之忌眯了眯眼睛不说话，站在他下方的吏部尚书司徒朗率先反驳：“宗人府三十多条人命还能作假，陶大人可不要和公主交好，就视而不见血淋淋的人命。”
司徒朗一直是许之忌最重视的拥护者，许之忌是吏部尚书时他是吏部侍郎，许之忌升为首辅，他也顺势成了尚书。
“女子奸险，早该抓获问罪。”一直看不惯魏惜女子身份摄政的王可节附和道。
朝中众人大多看不惯魏惜女子身份压他们一头，如今出了这事，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
陶植见没人帮魏惜说话，心中焦急，看到站在前边的周务父子没有说话，连忙开口：“周将军怎么看？”
众臣纷纷看向被点到周家父子，周令空年轻气盛，张口就要替魏惜说话：“长公主自然是……”
父亲周务比他稳重些，上手拦住儿子发言：“长公主如何，自当有陛下定夺，臣等不敢妄议。”
周务的话是变相承认长公主谋反，周令空听到父亲这么说，瞪大眼睛看向父亲。
长公主如何，周家是看在眼里的，更别提长公主还多次帮了周令窈，周令空满是不解，难道真要以谋反处置长公主不成。
听到周家都不帮魏惜说话，剩下的人也都指责魏惜谋反早有端倪。长公主魏惜谋反罪名被定了下来，之后就是找到人再量刑定罪。
“长公主杀了宗人府的护卫逃了，当务之急应该把她抓回来，等陛下龙体大安，再亲自问审。”朝臣中有人提议。
“说的没错，可是听说长公主私养府兵众多，怕不是好抓的。”
“对啊，长公主背后还有卢家军，万一长公主传信给嘉定侯，那不是要大乱了吗？”
许之忌往前走了两步，缓缓开口：“各位不必担心，发现长公主逃走后，陛下已经下令封锁城门，长公主应该还在城中，交给禁军搜查即可，只是这两天禁军可能在城中频繁出现，各位大人回去后别忘了安抚民心。”
*
魏惜靠在墙角，看着窗外的夜色逐渐褪去，光线慢慢投进屋子里。不过一夜，魏惜便憔悴了许多。长甲抠紧掌心，提醒着自己，玉玺只要还在她手里，就还有走出去的机会。
“砰——”
门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魏惜眼睛亮了，有人来救她了。
不到一刻钟外面的刀剑声停了，魏惜望向门口，等待着门被打开，可门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归于寂静。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魏惜仍维持着高度警醒，不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输。
太阳逐渐升到正空，门外传来解开锁链的声音。估摸着是有人来送饭，魏惜往门口望去。
门被打开后，一个黑影被突然扔了进来，像是一团球被扔到地上，魏惜被吓了一跳，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那团黑球像是活物，慢慢动了起来，魏惜壮着胆子靠近些，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
听见魏惜靠近的脚步，黑球逐渐舒展开，黑乎乎毛发下像是一张人脸。魏惜透过披散的头发，和这张脸的眼睛对视。
魏惜越看越眼熟，像是想起什么，上前拨开盖在黑球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
魏惜手忍不住发抖，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嘴巴张了有张，嘶哑道：“你是……”
门外再次传来动静，一个精致衣裙，钗环叮当的女子踏进来：“怎么，公主不认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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