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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依然盛满药薰,威宁帝裹紧狐裘,身体前倾,眯着眼睛,来回阅着案上奏折。这番情形,也就一旁明禄时而窥见。近来天气还暖,皇帝却愈发体寒,精力竟不比冬日,着太医秘密察看,不敢多言,只剩唏嘘。
明禄伴龙几十年,虽是脸上挂笑,心中再明白不过;只道多事之秋,祸不单行,真心乞求为臣为民的,少些向上纠葛才好。
才在心中拜过各路神佛,便见皇帝眉头紧皱,苍眼几近贴上奏笺,到底是看不清,还是确定什么东西。
“萧衍,萧……”
威宁帝将奏折往桌上一摔,令龙颜震怒,乃至流露恐难表情的几行上书就这样落在明禄眼中。他仓皇转移眼神,双膝跪地,垂头低眼,战战兢兢,上方凝重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遥远的记忆在一瞬间唤醒。
十年前的翊王,如今的沐王,自成一派。
“朕的儿子,果真跟朕,一般……没有,没有半点良心啊。”威宁帝忽而向后一仰,满是血丝的眼瞥过上方雕梁,灼而渐渐黯淡的目光停驻在龙塑上,一切变得虚幻,又迫而变得清澈,直至刺痛。
“将殷书绪叫来。”
明禄立刻躬身站起,就要往外退去,身后又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吓得他双腿一软,刚欲回身,却被猛地一吼:“给朕滚出去!”
这声龙怒,贯彻殿堂,一路向外,顺着他人的耳朵和嘴,直至东宫。太子此时卧居在凌翠阁,半个身子靠在床帐边,右手旁是纸糊的窗,单薄得仿佛春风一来,都能遽然破开,给人摇摇欲坠的身感。
太子身上搭着一层里衣,胸襟处微微敞开,养尊的白润肌肤稍稍泛红,过于沉重的发丝侧淌在右肩。目光透过那层脆弱的纸窗,一个窈窕的,比窗纸还要单薄的身子正于庭中伸展开来,她的手上还挑着一把银色细剑,伴着特殊的韵律,身与剑逐渐融为一体,春光之中,美得不太真实,时而近现,时而幻灭。
不确定的感觉,最致命,最诱人。正如太子此时的心态一般,如果在最后的最后,在虞姬怀中,在这般春光中,体会一把回光返照的滋味,或许置身业火间,也觉着温暖。
“殿下,陛下今早传见了太师……”羽卫傅风站在门外。
“从阁中出去。”
“殿下,陛下震怒。”傅风已经带上几分乞求。
“出去。”
庭中的舞剑没有停,直至那人满目愤怒地从她的身边离开,她将剑高高挑起,又瞬间朝下,立在身旁泥土中,闭目凝思了许久。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好似柔情地抚摸,可另一只手立刻攀延而上,托住了她的下颌,一阵压抑。
“殿下向来看重太师,原来也不过挡箭。”
指尖异常冰冷,顺着她的脸廓往耳边滑去,整只手臂深深地锁住喉咙。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可是丝毫没有挣扎,只是不合时宜地闭上眼,等着红晕往额间泛去。
就这般纠葛了半晌,身后之人好似觉着泄气,兀然松手,附耳说道:“依然,你觉得我留着你,图什么呢?”
“殿下寻我,想要得到什么呢?”花依然重复道,“怀春还是怀旧,安慰还是逃避,憎恶还是欢喜?天家的宠辱,我皆受过,已是成命之说,何必去想那么多?”
“真好,真好啊。”太子一推她的腰,使之转过身来,直面君颜。
花依然陡然一震,抬眼之间,便迎上了那人的目光,极致恶毒的,缠绵恨意的目光。即便这么多年伴他身侧,自以为得以应付;即便知道网破之时,会很疼,所以不曾把心送出去;可真到了不得不相视的时候,肌肤,心脏,都似要燃烧起来。
“你要知道,得之鱼,则失之熊掌。”太子将她搂得很紧,二人额间相触,甚至莫名抵抗起来,“我周围的人,不剩几个了。傅家临渊,陛下不会真心保我,只是求得天家颜面,不欲撕开十年前的那层皮罢了。可你们要在那张皮上动手,此举,没有活路。很好,很好,有这样一群人同焚般恨着我,我也算做到了君王地步。”
花依然忽而抬手,按捺在他的脸颊两侧,颤声道:“殿下,你还有退路。”
萧屿和双目紧闭,嗫嚅道:“周茗,认识吗?”
此言一出,花依然心中大惊,不等做出更多反应,太子一把将她推向地面,居高临下道:“一个俗不可耐的酒楼老板,如何养就你这样一个不是风尘,却神似风尘的女子?”
花依然刹时收敛恸然情绪,咬牙道:“原来,殿下从一开始就不信我。”
太子冷笑:“相信?从你进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就该清楚,信任带来的只会是崩塌,血脉尚且可成杀器,情愫为何不会成夺命鬼?”
“殿下要我做什么?”
“报恩。回到周茗的身边,可好?”
花依然心中一抖,太子囚禁她这几个月,密不透风,外面如何风雨变幻她都不曾体会,也无法做出更多对策。她只能从刚刚的相视中窥出几分异常,太子走到末路了,幕遮天明面对抗了。
她曾无数次预想在这场斗争中,她也能做些什么,如今太子一席话,却是掐断了她所有念想。她不能成为卧底,甚至不能称之为内奸,却是成了两方试探的口子,只是一个口子,不曾掌握主动权。而这荒诞的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于是此时,她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对于周茗大哥的恩德与利用,对于太子殿下的柔情与报复,花依然仰起头来,只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整个皓京的陪葬。”
***
转眼到了杏月底,使臣归封之期一拖再拖,可终是到了不得不议的时候。拂晓未到,皓京城口便响起几声闷重的鼓音,守门金吾卫大惊,站上望台。放眼间,两排军士凛立城门,全身覆白,刀剑置地,持鼓而鸣,凄而不衰。
阙兰因早早着了身常服,扮了男装,站在城门一侧的铁铺下,就这样看着士兵们匆匆忙忙来回跑,不禁冷笑,没了沈宥,连这种场面都镇不住了吗?
突然,一声闷响,城门蓦然开启,紧接着是身边慌乱的脚步声。
“谁开的门!”有人大喊道,面对如此来历不明的队伍,消息还未报进宫里,请求圣意,是谁开的门?金吾卫们满眼震惊。
阙兰因直直盯着前方,金匮城池迎来风尘将士,走得愈近,愈看得清,那扎衣的样式,那凛烈的眼神,那领头小将傲挺的胸膛,以及腰间剑穗上缠着的藩王玉圭。
叮铃,叮铃,叮铃。
她可以听见在盛大惊恐中细微至极的铃音,是危险的象征,亦是安然的预示。很快,如她所想,纷扰人群中,瞥见一袭凛戾玄衣,连带着灼灼目光一同从她身侧滑过。
“阿鹤,去请父亲入宫。”
“是。”
待少年领命离去,北镇抚使穿过挡在城门口的金吾卫,走到领头小将面前,厉声道:“封地将士,未得宣召,不得离开守地。尔等之罪,可堪覆族。”
领头小将毫无微屈姿态,身后两行十六人,也无半点怯色,却是手中金丝楠木箧盛着的东西被高高举起,十六个一模一样的箧,沐浴皓京城中还未显尽的春光。
本是僵持场面,只因这难以打破的氛围变得异常和谐,异常沉默,直至马蹄嘶吼,一骑自城中而来。马上之人头发不束,衣衫凌乱,薄氅侧落,不拘一切,身贴马背,以求极速。
此人正是南陵王世子,顾俭之。
到了眼前,他立即翻身下马,站在裴陌身前,朝着那队伍,双膝往下一屈,立着于地,连着额头叩向石地。
“父王,爹……爹……”
几声哭喊,周围人迷惑的眼神瞬间变为震惊,窃窃私语不断。裴陌俯身对着地上的人说道:“一个个都不懂规矩么?这里是皓京,不是南陵,什么东西都敢往里送?”
顾俭之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带血,额头泛红,双唇泛白,咬牙切齿道:“一只没有人性的走狗,敢阻藩王灵箧!”
裴陌嘴角一勾,半蹲下来,以周围人可以听清的声调,笑道:“这样一只走狗,甚至可以掀翻王的箧,撒尽他的灰。”
在一瞬间,裴陌轻轻往旁瞥了一下,正好与阙兰因对上眼,她点了点头,自觉地将身子转过去,便悄然离开了。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金吾卫们就看着南陵王世子猛然跳起,双手揪住裴陌的襟口,往旁边重重一摔。一个是温文尔雅的世子殿下,一个是狠辣著称的阎罗锦衣,南北镇抚使的较量,竟在世子去职后,以身体力搏的方式展开。
金吾卫本在城门大开之时就已无措至极,到了此时,才是不知该顾哪头,大王作乱,小鬼成灾。
春光肆意之处,两个不再青春的身影,施展出最后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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