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辞冰雪为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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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城郊有座有思园，是陈家的私人园林，这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满园文风清冽，尽揽颍川英才。
就算陈家已大不如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颍川文人们还是非常给他们面子的。
座上大多数都是世家的风流名士，少部分是寒门学子，还有一些僧道人士。
今日陈家组织清谈题目为“圣人有情无情论”。
玉骨没想到换了时空来到神话世界，当今的朝代也不是晋，这清谈之风依然如此盛行。
看来世家们感受到手中越来越流失的权力，更加向往虚玄之学，倒与前世历史殊途同归。
虽然是玄之又玄的学问，但名士们底蕴不凡，辩论得也是天花乱坠，时有锦绣之句，博得满堂喝彩。
马介甫作为狐妖，活得够久，学问自是深厚，在这里倒是没有其他寒门士子的窘迫，亦是侃侃而谈，很快便成了集会上的焦点。
素流尘奇道：“他似乎认真将学问当成了追求，莫不是真想以文入道，入世修行？”
玉骨：“这也没什么，官府以文取仕，只要他不露馅，去考科举为官也没什么不好，正好显示了人妖平等，不拘一格降人才。”
素流尘：神特么不拘一格降人才，降妖才吧。
他戳了戳玉佩：“有没有觉得与你有血脉牵连的人出现？”
女鬼默不作声，眼睛却死死盯着一个少年。
玉骨顺着女鬼视线看过去，是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少年，正和马介甫激情对线。
荀泌看玉骨注视的人，在旁边介绍：“此人叫曹胤，是尚书右仆射曹馥的幼孙。”
“曹馥？”
“嗯哼，曹馥便是曹操的亲戚魏大将军曹洪的幼子。”
哦，知道了，前朝遗民。
玉骨赞道：“这孩子长得如庭前玉树，真是好秀丽风流的人物。”
荀泌点头：“他们家人都是相貌不凡，无论男女都是一脉相承的秀丽俊雅，文武亦都不错。”
素流尘心道：可不就是一脉相承，仔细看这女鬼和曹胤有些微的相似之处，或许真的有些血缘关系。
他们倒是有办法试探出两人之间是否有亲缘，只是背着人对其施展道法，到底不大礼貌。
文会最终还真以马介甫为魁首，让一众名家名士们羞愧得很，得了那么多家族资源竟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小子。
马介甫：见笑见笑，只因我活得够久。
会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有弹琴的，有作诗的，有高谈阔论的，还有许多人已经服食了五石散放浪形骸飘飘欲仙了。
玉骨看着那些吃了五石散的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和素流尘一起去和曹胤搭讪了。
曹胤惜败于马介甫，他年纪尚小，倒是输得起，此时正躲在一丛竹子下边，举着酒杯细细品着自得其乐。
见两个恍若仙人的道士目标明确地冲自己而来，忙整肃衣襟起身。
这种场面素流尘自是要打头阵，互通了名号，曹胤令侍从又拿了两个酒杯来。
“道长们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我等在刚才清谈之中见小公子言如珠玑，十分钦羡，所以想来认识一下。另外也是觉得小公子十分面善，似乎与我们曾经遇到的一幅画中人有些相似，想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曹胤来了兴趣：“是什么画？”
素流尘从袖子中取出一幅画，使了个法术将女鬼移入画中，打开卷轴。
曹胤一见，画上画着一个执着书卷回头的女子，红衣烈烈，清愁点点，艳丽如牡丹芍药，细看眉眼和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画工简直巧夺天工，道长可知这画是谁的大作。”
素流尘笑道：“是谁画的不知，但我却知这画中有灵。”
曹胤不解其意。
玉骨淡淡道：“此画虽是无名氏的作品，但笔力不俗，倾注了作画之人太多情感，画已生出灵智。我们偶然碰见这画中仙，她尚在懵懂之中，却很执着于自己前身是谁，我们见她不凡，想要帮一帮她，你们容貌有些相似，因此我们才来打扰，若能解除执念或许对她修行有益。”
他生得清冷，说出的话可信度便更高了。
“画中仙？”曹胤还是有些不信，他自是知道这世间有妖鬼灵物，但一幅画也能生出灵来，他无法想象。
这时就见画中美人眼波流转，愁眉转为笑颜，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啊！曹胤吓得往后一仰，靠在竹子上：“她竟真的动了。”
素流尘很笑道：“公子莫怕，她虽为异类却无坏心，只是执念过重了。”
曹胤缓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所谓叶公好龙，我也不能免俗。若说容貌，她确实与我家人有些相似，只是家族庞大，我也不知她会是谁。”
玉骨：“此画已经有七八十年了，得是你的祖辈女子了。”
曹胤苦了脸：“那我就更不知了，祖辈女子皆已亡故，我的祖父已经是那一辈最幼之人，也已亡故了。”
“哦，那么有没有事迹动人为人所敬的呢？”
曹胤：“那可多了，族中女子多有贤名。”
“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偏要人说得清楚。”女鬼无奈开口。
曹胤听着画中传来清凌凌的女声，睁大了眼睛：“画在说话。”
连玉骨都乐了，这孩子有趣。
曹胤微红了脸，诚恳请教：“仙子的意思是？”
“为其情深，才有此画，你只想那夫妻情深动人的吧。”
小公子脸色爆红，半晌才道：“若单以情论，祖父那一辈确实有一对夫妻情比金坚，可惜情深不寿。自那位姑奶奶死后，他的丈夫一年以后也伤心而死。那位姑奶奶的名讳是曹珍珠，她的丈夫非常有名，乃是荀家之人，太尉荀彧先生的儿子荀粲。他们虽是情深，寻常人却觉得荀先生太过儿女情长了，并不以为然。”
恍如一声惊雷在女鬼耳边炸响，无数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心头。
画中仙盈盈泪下：“好孩子，多谢你。”
她抚摸着手腕上半截莲枝腰带：“世上俗人如何知道我们之间的深情，难道只有家国之情才值得称颂，爱情便一文不值吗？”
玉骨：“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素流尘讶异抬头：“你这冷冰冰的人竟然能说出这话来，莫非——”
玉骨竖起手：“停止你的猜想，这句话是我听来的。”
曹胤小公子尚不识情滋味，只觉得句子好听，曹珍珠却是咀嚼起两句诗来，又哭又笑：“便是如此，愿作鸳鸯不羡仙，道长你说得真好，想不到你惯常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你我当为为知己。”
看那眼神是认定了玉骨也有着刻骨铭心的过去。
玉骨冷漠脸：怪我嘴快了一回。
“我想去祭拜一下他。”
众人自是知道他是谁，曹胤道：“那你们得去找荀家人，今天荀泌恰好在。”他又看向曹珍珠，脸微微的红，“若有机会，我也想请画中仙讲一下姑奶奶的故事。对于荀先生的风采我也极为向往，他自己是玄学大家，又是荀彧亲子，应当是极为风流的人物。”
他说话随意了许多，心中只以为画中人是画灵，并没想过她是曹珍珠本人，没把她当做鬼物，自然便也没那么怕了。
曹珍珠：“等我祭拜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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